识海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叮咛,这家夥现在倒是醒了。
器灵“呀”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猫儿,“要长针眼啦,刚醒就误入洞房现场。我什麽都没看见,我好困呐,我要回去睡觉了。”
戚琼连忙喊住他,心道:“我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帮我,你不用留在这里。”
器灵一噎,不愧是她,说话向来不遮掩。戚琼瞥一眼慕怀朝,一气呵成叮嘱:“你应该知道天线是什麽?帮我联系一些人,以你的法力加强我的密语信号,突破螳螂精设下的禁制,突破距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语速太快,器灵险些没反应过来。他忽然兴奋起来,在识海泛起浪花。若他能助戚琼夺得去另一个世界的莲叶,这不就是他目前最想要的吗?
他喜滋滋接了活,再没空关心宿主的私人感情问题,滴滴答答摇铃,带着戚琼的口令与任务通讯去了。不过之後,他会很累很累,又陷入半睡半醒。
戚琼面向慕怀朝,药效开始衰退,此刻竟连她自己也不知哪一种在心里更重。
听他的意思,难道她该去恨他?
她不愿错失难得的机会,看着慕怀朝,斟酌道:“我……”
两扇房门轰然翻开,魅怪异的笑声穿透石壁,一瞬间填满每一个角落。
时辰到了。
戚琼脚下场景变化,黑漆漆的通道仿若一条传送带,直将她越拉越远。慕怀朝的脸渐渐模糊,到最後,只能看见两盏红烛的残影。
便也没能听清他最後说的话。
山外黄土漫天,风沙肆虐,遥遥可见一座高悬于深空的圣殿。
巨大石阶一阶一阶漂浮在虚空,组成了通天路,下方深谷中传来鬼魂惨烈至肺腑的哀号与咒骂。魅缩小到与她身量相近,眼看宛如手办玩偶,竟然有几分诡异的俏皮感。
绿色三角头扭了扭,将螳螂臂背在身後,她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问:“竟然一个炉鼎的元阳都没取走。笨,你可知道这对登上通天路是有好处的。”
戚琼仿若未闻,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一层层将喜袍脱下,遥遥仰望穹顶。那就是圣殿,是此行所有金丹修士追求的终点。
魅点了点偶尔跃上露了一面的鬼魂,唏嘘道:“瞧见了吗?那都是死于贪心丶死于软弱丶死于自己人之手的失败者。哦,果然还是舍不得了?大批修士即将从其他城池赶过来,旁的城主可不会同我一般好心放你过去。”
刚出喜房时,戚琼就觉头昏昏沉沉,强忍着道:“你应当知道他只是暂时压制了修为,此刻对上,你不一定能赢。”
魅忽然张开嘴,猖狂又放肆地大笑起来,两条长长的触角在头顶甩动,她笑眯眯问:“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自己吧。哎呀呀,戚琼,你背上这是谁呀?”
更为阴柔娇媚的女声倏然在耳畔响起,一只冰凉细滑的手抚过她的耳廓。那人轻飘飘伏在她後背上道:“若不是他如今只有结丹期的修为,说不定早该发现我了,那又要少多少乐趣。魅,许久不见,你已是六阶了。”
魅叉腰道:“浊,你就不要称赞我了。难道你不是九阶了?我先前还疑惑,这姑娘如何从你的城里完好无损地出来。第一场就遇上你,也不知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她到底与你有什麽渊源,竟让你不惜出城,甚至跟了她一路?若非如此,我还没那麽大兴趣要与她玩上一玩。”
戚琼头脑愈发混沌,又有两位城主在旁喋喋不休叙旧情,倏然反手从背上一抓,浊立刻用腿缠紧她的腰,长发一甩转到她前方,张嘴道:“你好呀,小戚琼。”
摁住胀痛的额头,戚琼咬牙问:“为什麽跟着我?”
浊捧着脸,面上伸手不见五指,嘻嘻点她道:“因为……我从没见过你们这麽有趣的人,因为是你呀。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麽你的道侣会突然出现在海巢城。那是因为他同我一样,这一路一直跟在你身上,看着你。放心,不该出来的时候,我都化作影子溜走了。我什麽,都没有看到。”
戚琼缓缓坐在地上,在意识陷入混沌的刹那,在周身凝聚成一个结界。
浊与魅大眼瞪小眼,魅凑近,弹软结界戳了戳戚琼脸颊,蹲下看旁边同样捧脸望天的浊,稀奇道:“这姑娘怎麽了,怎麽突然昏了,她是不是不想给我最喜欢的炉鼎,故意的?”
浊道:“你呀你,且瞧着吧,马上又是一场好戏。”
不过几息,戚琼猝然睁眼。她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身後黑漆漆的山洞。
命运待她,向来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