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那个身影终究还是动了。
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停在了栅栏之外。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又被她眨眼,硬生生逼了回去。
这个傻瓜……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愿意听她的话。
雪拂站定在栅栏外,沉默地看着她。
纪明月艰难地仰起头,露出脏污的脸颊:“你,蹲下来。”
雪拂没说话,却直接一撩衣摆,席地而坐,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他总算从阴影中完全显露出来,火光映照着他惊艳绝伦,却冰冷异常的脸庞。
雪拂懒懒地撩起眼皮,看着她:“说吧,你打算怎麽还我?”
纪明月没说话,颤抖着伸出了手,握住了他搭在屈膝的那只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得近乎透明,而她的,则骨瘦如柴,脏得看不出本来的肤色,对比惨烈。
雪拂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却耀眼的光芒,自两人肌肤相接处亮起。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妖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相触的肌肤,汹涌地涌入雪拂体内。
雪拂猛地坐直了身体,支颐的手也放了下来,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被震惊取代。
他感受到那失而复得的力量正在迅速回归,填充着他因失去妖丹而长久以来的空虚与滞涩。
他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压,原本因力量缺损,而略显黯淡的银发无风自动,流转着月华般的光华,眼眸深处泛起瑰丽的紫色光晕,属于九尾天狐的强大气息,再次笼罩了他。
纪明月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中既惊叹又酸涩。
这麽一头强大尊贵的大妖,她当初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去一次次地坑害他?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不怕死,勇气可嘉,如今却是真的怕死,难免胆子变小了。
可,那时候她能活,如今,却是不能活了。
在她决意离开御妖台的那一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解除生死状的术法,以为终于能挣脱枷锁,自由地去寻找他。
却没想到,那不过是国师又一次试探。
她终究还是太心急了。
那术法无法完全解除生死状,只会延缓反噬的到来。
而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逃亡途中,她的力量开始飞速流逝,昔日能轻易击败的对手,如今连一两招都接不住。
被擒後,一位同门悄悄放了她,那时,她已是濒死状态。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兵行险着,依靠在国师那里窥见的一点邪术,强行吞下了雪拂的那部分妖丹,试图续命。
那是一场豪赌。
未经炼化的妖丹若排斥宿主,她必死无疑。
那时她想,这样也好,算是偿还些许罪孽,只希望雪拂能察觉到妖丹力量的波动,在国师的人找到她之前,取回属于他的东西。
结果出乎意料,雪拂的妖丹竟无比温顺地接纳了她,延缓了她生命的流逝。
最让她欣喜的是,听闻沈染星苏醒了。
于是她拖着残躯来到这里,想在死前,将妖丹托付给唯一可信的东家。
可偏偏又遇上了墨临渊,被擒至此。
她抵死不让萧霁雪的人疗伤,就是怕妖丹暴露。
她在这里默默计算着时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于是向萧霁雪提出条件,若能见到沈染星,便和盘托出国师的秘密。
她算准了去冰原寻人至少三四日。
时间刚刚好。
却万万没想到,如同做梦一般,沈染星突然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遍寻不着的雪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