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闻言,却轻轻一笑,目光依旧望着沈染星消失的门口:“命令不作数了,难道我就不可以凭我自己的意愿,把人诱到我身边来了吗?”
冯维翰猛地一噎,不可置信地擡头看向秦昭。
居然……连素来精明算计,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秦昭,也中了这沈染星的计了吗?!
……他颇有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之感。
“肉包子”如今还看着别人离开,空荡荡的门外。
冯维翰想扶额,但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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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染星在这个世界,一直有种淡淡的排斥感,如同穿着一件并不完全合身的衣裳,总有些细微的不适。
这种感觉已经明显到,即便生意上的事务让她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那股无形的隔阂与孤寂感,依旧如同潮湿的雾气般渗透进来,让她无法忽视。
自那日白尘烬离开去刺杀国师後,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
准确来说,冯维翰告诉她,他已经从伏妖居回来了。
但是,他没有回共生苑,没有来见她。
甚至,她主动去济世堂寻人,也一次次被客气而坚定地拦在门外,只是被告知他事务繁忙,不便见客。
沈染星不知道这是怎麽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甚至还穿着她送的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在雪地里等她归来。
为何一次失败的刺杀行动後,一切都变了?
是任务失败让他心情不佳?还是……在伏妖居发生了别的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冯维翰每次见她,都只是公式化地安抚,让她别担心,说白尘烬最近确实很忙,过些日子还要再出去一趟。
她知道,刺杀国师失败了,国师依旧盘踞在伏妖居,如同一片巨大的阴云。
而萧霁雪,据说受了朝廷紧急召唤,已经啓程返回上京。
这日,再一次碰了壁,回去的路上,马车经过闹市,一阵清冽醇厚的酒香随风飘入车厢。
沈染星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喝酒,还是穿越前,萧医生给的。
那时她病情好转,恰逢元宵,却找不到父亲,去母亲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一个人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着,又冷又孤单。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萧医生的电话。
没想到萧医生真的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包装精致的果酒,苦笑着说自己刚失恋,正想找人喝酒。
两人酒量都很差,坐在萧医生温暖的小公寓里,各自只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脸颊就都飞起了红霞,然後相视傻笑,最後竟然就那样靠着沙发,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天亮。
那段记忆此刻回想起来,带着一种模糊的温暖。
突然之间,她有些想念萧医生了,有些想念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甚至有些想念那个她曾经觉得压抑又无趣的世界。
至少在那里,她衣食无忧,人身安全有基本保障,还有那麽多新奇有趣的娱乐方式,不必卷入这些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纷争。
想到这里,沈染星忽然叫停了马车。
“东家,有什麽吩咐?”车夫勒住缰绳,回头问道。
沈染星掀开车帘,漫天大雪,寒风灌了进来。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家酒旗招展的酒肆上,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她下了马车,走进那家酒肆。
夥计热情地迎上来,介绍着各种佳酿。沈染星没有多听,只随意指了一壶闻起来最清冽的酒,付了钱,拿着那小巧的酒壶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重新缓缓行驶起来,沈染星靠在微微晃动的车壁上,温热的酒壶握在手中。
窗外的街景一一掠过。
忽然,她再次开口,对车外的车夫说道:“不去苑里了,改道去城外的寺庙吧。”
车夫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语气充满了惊讶:“东家……你要去寺庙?”
他是知道自家东家向来最讨厌那些寺庙道观之类的,总觉得里面的和尚道士对她图谋不轨,无论其他人如何解释,她依旧会保持自己的偏见。
怎麽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突然要去寺庙?
车夫本是一名驯妖师,靠着那点技艺,勉强养家糊口,只是手段太软,心不够狠,被原东家赶出来了。
当时家中爱妻还刚给他生了个孩子,正需用钱关头,又一连几日没找到活,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眼下青黑。
那时街上与沈染星擦肩而过,她见他垂头丧气,便随口问了一句,就这一问,立即给了他一份工作。後来,还送了他妻子不少补品。
见沈染星今日有些异常,他不免担心,问道:“东家,怎麽突然想去慈云寺?”
“许久没见慧觉了,我去看看他。”车厢内传来声音。
车夫想起,那是沈染星见过的一个老和尚,心下稍安:“好。”
随即一挥鞭子,调转马头,朝着城外慈云寺的方向驶去。
他心里想着,得快一些,天色不早了,还得赶在天黑之前,把东家送回共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