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茶香袅袅。
冯维翰一身深色常服,端坐下首,久居上位的威严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花厅的气氛有些凝滞。
他与坐主位的沈染星寒暄过後,擡手示意身後的随从。
随从得了指令,上前,将码得整整齐齐的五大包药提给沈染星。
“沈东家,”冯维翰道,“这是这三日的解药。”
他声音平和,沈染星心中微凛。
每次听他说话,总觉得他不像商人,更像是……官。
随从将药放在沈染星一侧的桌子上,沈染星道了谢,又让人给了银子。
冯维翰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心。
沈染星每次见他都发怵,如今在他的视线下,更是坐立不安。她不明白堂堂济世堂老板,为何一股子官场气息,又为何如此执着于跑腿送药。
“沈东家年纪轻轻,便能在这京城之地,开办如此规模的妖院,与各方妖族打交道,实属难得。”冯维翰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叶,“不知……沈东家开设此院的初衷,究竟为何?”
来了。
沈染星心下一紧,知道这才是今日的重点。
她每次见他,都跟奔赴考场似的……有这种想法,也怪不了她,主要是这位冯老板,总是喜欢问些官方的问题。
问便算了,答不好他还黑脸!
偏偏如今解药所需的药材只有堂济世能配,又不好撕破脸……
沈染星忍辱负重,稳住心神:“我只是觉得,人族与妖族共存于世,纷争不断,多因互不了解,心存芥蒂。开设这个妖院,是希望能提供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让双方有机会接触丶合作,探索一条……或许能互利共生的道路。妖有所需,人有所求,各取所需,总好过一味打杀丶敌对。”
说完,她对自己的回答十分满意。
多麽合情合理说辞,多麽先进的理念。
不过……
冯维翰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当真是你内心真实所想吗?”他放下茶杯,虽未提高音量,那无形的压力却骤然增强,“在我看来,似乎……不太见得。”
沈染星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心头猛地一跳。
冯维翰这是什麽意思?他知道了什麽?
这个冯维翰与白尘烬关系匪浅,而她一开始开设共生苑,甚至有这个想法,都是因为白尘烬。
一开始是想从白尘烬手上活下来,後来则是想把他留在身边。
沈染星强自镇定,擡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冯老板为何这样说?”
冯维翰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话锋陡然一转:“听说……白公子,前日已然醒转了?”
他顿了顿,像是陈述,又像是感叹,“年纪轻轻,修为莫测,确是难得。只是……跟在沈东家身边这些时日,似乎也没少受罪,此番更是险些丢了性命。也不知,他这般人物,缘何甘愿屈就于此,历经艰险?”
说罢,他撩眼看向沈染星,眼神变得犀利,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向沈染星。
沈染星的脸色微微发白。
他这是在暗指她身边危机四伏,连累他人,甚至隐隐质疑她留在白尘烬身边的动机是否单纯?
遭难的那日,冯维翰带来的老大夫对白尘烬身上的素帛很熟悉,包扎的时候没让她在场,当时,相对于他们而言,沈染星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外人。
不仅仅是当时,即便是此时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沈染星第一次对原身的身份産生了好奇。
冯维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催促道:“沈东家?”
沈染星恍然回神,还未回答,门外传来声音。
“东家。”
她转头看去,白尘烬背着光,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