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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煎杏(第1页)

蜜煎杏

话说李姥一家丢了御赐宅邸,却仍需按律向教坊司登记新址,因乐籍之人,人户不得失联。且“抵应”官家的行院不止一家,教坊司胥吏依旧按册稽查,往来如梭。又有官员上奏,请将伎人优伶估价,准以衣绢折偿国用。那容貌好的,便被赏予李邦彦等权奸党羽;还有不愿再被发卖,或投缳或触柱的;亦有那不甘心的,欲趁乱逃散,却多是被拘回杖毙,或最终沦入私娼馆中。一时间,行院中人惶惶不可终日。赵元奴丶李师师二人,因是上皇故人,幸得没人拘她,也不曾拿去充公赏人,然天下人都晓得她们名头,新客不敢上门,只旧日里好的,暗中救济一二,渐渐无以度日。

三月,太上皇还朝,居于龙德宫,今上令拆了两宫之间围墙,一则方便晨昏定省,一则也便手下察其动静,上皇深居禁中,不复与外朝相接。倒是赵丶李两家,虽未赐还籍没财物,但有内侍省奉上皇口谕,拨了两名老内侍,数次发放微薄用度,一则维系生计,二则也防止她们露面,有失天颜。

师师身在市井,不过金笼换铁笼而已,原想趁着这般境况,求一个落籍的恩典,李姥便道:“我的儿,恁的不晓事,你且睁眼看看!太上皇在宫里什麽光景,你此刻去求落籍,岂不是自己将脖颈往刀口上送!实在要落籍,先把那赎身的钱与我。”开个天价。又有那些办落籍的府官,看她是上皇旧人,无人肯引火烧身,她多方奔走,终无所成,唯咬牙垂泪而已。

因当日有“太上皇欲复辟于镇江”的传言,又有太学生与言官奏论童贯丶蔡京罪状,这些宠臣陆续贬谪丶掌兵权二十年的媪相童贯,被钦宗派御史追杀于南雄州,枭首回京。主导海上之盟的赵良嗣,被斩于郴州,上皇自小的玩伴蔡攸,贬去海南途中被使者诛杀。就连保下东京的李纲,也因“专主战议”被贬到夔州了。下半年,上皇及其後妃们又移居至撷景园,看视愈加严密,那两个老内侍也不来了。世道如此,诸人那还有心听曲戏耍,只街坊间贩卖吃食衣物诸般生计的铺子还开张,幸而仆妇丫鬟,都是李姥当日购置私奴,师师卖些刺绣之馀,亦习学着缝补浆洗下厨。厨娘发面成剂,洒些胡麻,贴于热釜四围,焙得焦黄酥香,衆人便靠此度日。

因着围城一事,自三月至九月,有那吓破胆的士绅富户,都变卖了家産奴仆,带着车马盘缠,去往应天,然市井之人并匠户行户却故土难离,都纷纷重操旧业。师师一再恳求李姥落籍南下,李姥只不肯,她见眼前交割的房産铺子,买卖的童女童子,都十分便宜。她家尚馀一马,原是燕青征战坐骑,战场上受过伤,师师一直养在厩里,当日官府点验时突发恶疾,口吐白沫,後不知如何挣扎着好了,十分瘦弱,暂且不卖。把一辆车顶破碎,尚能行动的宅眷座车,请个旧街坊木匠修整好,准备逢高卖上一笔,再挑个整齐女童养将起来,重张艳帜,师师绝望之馀,便存了逃走的念头。正好去岁冬,一个武官旧友名马扩者,出任真定府路廉访使,将家眷自保州将来东京,彼时李家尚未被抄,十分照拂于他,如今与师师也常有往来。那妇人通晓些军中杂事,听师师如此说,便教她日常将些糯米淘净蒸烂制成糍糒,曝晒後收在瓮里,又使钱央人买得些便宜猪肉,切条细细腌了,酱豆豉涂匀,悬于檐下通风处,慢慢风干待用。

却说二月金兵退去後,却不曾干休,粘罕西路军攻破太原,东路翰离不军围攻真定,相持四旬,真定城破,接着马不停蹄,于戊寅逼近东京近郊,朝野大震,开始戒严。两路大军分头并进,终于会师于东京城下,开始围攻。守城军民在那城墙之上,只见金军营寨连成一片,无边无际,旌旗蔽日,然则此时,那位曾在金军一围东京时,力挽狂澜的李纲,已被贬谪至宁江军,无力回天。军民苦苦守了十馀日,局势万般危急,到得闰十一月丙辰,一市井泼皮名郭京者,自称能使六甲法术,可大破金兵。钦宗急病乱投医,授予成忠郎从九品官阶,命其充忠亮队统制。那郭京领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大开宣化门出城对敌,却一触即溃,金军就势冲入,外城陷落。那边通津门,守卫汴京东壁的统制官姚仲友在城头与金军格斗终日,亦力战而死。

东京,城破------

围城初,钦宗皇帝下令禁百姓出城,城破那日,轰然巨响传来,震天的杀声与火光中,谁还去管官家旨意,逃命要紧,李姥家原来的那名院子,顾念旧恩,不知从何处夺来一辆骡车,一早护她一家出逃。因辛巳那日,粘罕派了使人,索取蔡京等人及家属,师师旧友马扩名字也在被索“干戾人”之列,眷属已为开封府着人看管起来。师师闻得消息,却不就走,命院子带李姥与丫鬟仆妇坐车先逃,自己翻身上马,自州桥向西南,奔御街而去。其馀一行人随着逃难的百姓和溃散的士兵,自仓皇向东奔向宋门。

师师奔至马扩宅邸,却见府门洞开,内外空无一人,也无看守在,想必是趁乱走脱了,于是心中稍慰,方往东行,御街道路师师最熟悉不过,行至朱雀门外,只见那开封府衙署朱门已碎,胥吏抱头鼠窜,架阁库中燃起大火。师师一怔,突然明白那束缚了她半生的乐籍文书,此刻正与这王朝法度一同灰飞烟灭,天塌之时,谁去追究一个官伎下落?她心头狂跳,霎那间做出决断,不再去宋门与李姥汇合,师师最後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新曹门纵马疾驰而去。

守卫内城的将士,此时正在两难之中,上令“四城闭锁,严禁出入”,然此时外城已破,新曹门下是蜂拥而至丶绝望哭喊的百姓,守门将官踏在拦马石上,扯着嗓子嘶吼道:“父老乡亲——听某一言!你们当城外是生路?那金狗大部虽在宣化门,但也有小股游击,尔等出去,正是羊入虎口!”衆人哭道:“留在城里也是死啊!求军爷放行。”话音未落,一支流矢“夺”地钉在城门楣上,人群发一声喊,再度向前涌来,人挤马踏,不少人顿时死在当场,那将官望着那些绝望面孔,猛地将刀还鞘,低声对亲兵道:“开门!开侧门!放他们走,是生是死,各安天命。”又向人群嘶喊道:“退开退开!我军要出城哨探,挡道者,以通敌论处!”那军官对亲兵低声下令:“你带一队人,出城哨探,因执行军令,才开的门,如有敢冲击军阵丶妨碍军务者,依军法论处!尔等半个时辰後速返!”亲兵得令,开了瓮城侧门,衆人又哭又笑,齐齐涌出。

师师因耽搁了时辰,到新曹门下时,大股人流已逃出城,那将官见一女子纵马而至,怒骂了几句,正待搭箭吓阻,却见越来越近,正是那镇日刻骨不曾忘的一张面孔。那将官放下挽着的铁弓,看着师师,缓缓道:“该死,娘子骑着马?莫不是要当靶子。”却是当日师师在景德寺服侍过的何宏中。电光火石之间,他下了决断,将师师拦腰抱下马,拖到瓮城中,伸手去剥她衣物,几个亲兵看的目瞪口呆,不知自家刚正不阿的上峰为何如此急色,却见何宏中回过头,低声吼道:“快,去拿一副衣甲来!”衆人一怔,忙应命而行,这边何宏中执起一把泥土,连血抹在师师脸上,低道“娘子莫怪,你,是我麾下斥候营传令兵!随衆赶往友军处求援!”亲兵拿来的衣甲上沾染着血污,当是哪个战死士兵遗物,他粗鲁的给师师换好,笑道:“也有今日,某家服侍娘子更衣。”师师从惊怕到解悟,珠泪滚滚而下,再说不出一个字。何宏中用粗糙手指擦了擦师师眼泪,低声道“娘子可会骑射?”师师止泪:“颇精此道”。他又问:“可有带吃的?”师师轻声道:“带得糍糒丶脯修丶还有蜜煎杏。”何宏中哑然失笑,道:“蜜煎杏?娘子你这是要去金明池踏春麽?”说站起身,点起四名精锐骑兵,又命自己心腹为队正,大声道:“尔等向东面突围,再去东南,务寻张叔夜张枢相部,告知他新曹门尚在我手,请其速发援兵,内外夹击。”他压低声音,对心腹队正叮嘱:“护我娘子到陈州门外十里坡,若寻不见接应…便让她自行逃生罢!”

衆军得令,列队而行,师师将怀中一个锦囊递在他手里道:“将军丶保重。”跟着小队疾驰而去。

何宏中一边打开锦囊,一边笑道:“李娘子是有什麽锦囊妙计吗?”声音突然一顿,却见囊中几枚暗琥珀色杏脯,沉郁甜酸与甘草清苦香味在空气中散开。

这香气,是州桥夜市叫卖,是金明池畔春风,是樊楼歌姬入骨甜腻,是汴梁城中繁华旧梦。他猛地合拢手掌,死死攥住。擡眼丶转身,嘶声吼道:“弩手上前——!”

之後,张叔夜部为此战中,唯一突破重围丶进入京城的援军,此乃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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