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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林薇薇与沈星玥（第2页）

他只是希望，这位热情过度的老同学，能够明白他周到安排之下那份无声的距离，适可而止。

鹏城港务集团的招标大会，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深圳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里拉开了帷幕。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却压不住那份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各家公司的代表西装革履，面带职业微笑，彼此寒暄，眼神交错间却尽是审视与较量。

顾亦辰带领着华科的团队坐在左侧前排，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过手中的最终版投标文件，每一个数字丶每一个条款都已深刻脑海。他知道，今天最大的对手，不是那些知名的外资公司，而是右侧前排那个同样严阵以待的身影——沈星玥。

沈星玥今天穿了一身香槟金色的职业套裙，剪裁极尽优雅，既凸显了她曼妙的身材，又不失专业气场。她微卷的长发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妆容精致无可挑剔，红唇饱满，宛如一朵盛放却带刺的玫瑰。她正低声与身边的助理交代着什麽，眼神专注而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遇，没有火花，没有敌意，只有一种顶尖猎手之间心照不宣的凝重和欣赏。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今天最难啃的骨头。

招标会正式开始。各方轮流上台陈述方案。华科的代表沉着冷静，数据扎实，逻辑清晰，尤其顾亦辰亲自解答评委提问时，那份对行业痛点的深刻理解和解决方案的创新性，赢得了数次颔首。

轮到星辉贸易。沈星玥亲自上台。她站在投影幕布前，姿态优雅，笑容自信，一开口便吸引了全场目光。她的陈述极具感染力，不仅聚焦技术参数，更描绘了一幅智慧港口的未来蓝图，语言生动，视野开阔，甚至在成本控制方面也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却看似可行的优化模型，直击港务集团领导的痒处。

顾亦辰微微眯起了眼。沈星玥的方案，比他们预想的更激进，也更具有诱惑力。她巧妙地避开了华科强调的“稳定可靠”和“本地化服务”，转而用“前沿视野”和“极致性价比”来破局。这是个高手。

看着沈星玥在台上挥洒自如，用极具感染力的蓝图吸引着所有评委，一个念头如冷电般划过顾亦辰脑海：她正在用语言的魔法，将一场严谨的技术招标，变成一场关于未来的豪赌。他不能让她轻易得逞。他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冰冷而坚硬的现实地面。

提问环节，火药味渐浓。一位评委抛出一个尖锐的技术兼容性问题，直指星辉方案中可能存在的风险。

顾亦辰知道，机会来了

沈星玥从容不迫，正准备回答。顾亦辰却在此刻举手，得到了发言权。

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沈星玥也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探究。

顾亦辰没有看沈星玥，而是面向评委席，语气平静无波：“各位评委，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点补充。星辉沈总提出的模型确实新颖，但其底层架构与港务集团现有部分核心设备的接口协议，可能存在版本兼容性隐患。这是基于国际通用标准V3。5与港务目前采用的V2。7版本之间的已知差异推断的。虽然可以通过开发转换插件解决，但这会额外增加至少15%的隐性开发成本和不确定的工期风险。”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华丽包装下的潜在问题。他没有攻击，只是陈述事实，但效果惊人。

评委席上交头接耳起来。

沈星玥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瞬间结了一层薄冰。她迅速接过话头，笑容依旧明媚：“感谢顾总提醒。您说的这个问题我们早已考虑到，并且已经与设备原厂达成了深度技术合作意向，由他们提供底层支持，成本已包含在我们的总报价内，绝不会影响工期和最终效果。”她四两拨千斤，试图化解。

“原厂支持固然好，”顾亦辰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目光终于转向她，带着一丝极淡的丶只有她能看懂的挑战意味，“但据我所知，该原厂亚太区的技术响应周期平均在72小时以上，而港口系统一旦出现故障，停机每小时的损失将以百万计。不知沈总如何保障关键时刻的即时响应？这一点，在我们的方案中，由本地团队7*24小时驻场解决，是有明确承诺和保障机制的。”

他的话，再次将竞争拉回到了“可靠”与“风险”这个华科的优势战场。

沈星玥袖中的手指倏然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一股混合着被看穿底牌的恼怒和遇到真正对手的兴奋，瞬间冲上心头。他总能找到她铠甲上最细微的缝隙，然後精准地将匕首刺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但回应的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显示出她内心的波澜。

整个问答过程，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高手过招。他们唇枪舌剑，却又保持着表面的彬彬有礼，每一次提问和回答都围绕着方案本身，却又暗藏机锋，将招标会的氛围推向高潮。评委和其他参与者仿佛成了观衆，目睹着这场行业顶尖精英的精彩对决。

最终，所有陈述和问答结束。招标结果需要经过综合评议後择日公布。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最终的胜者，大概率将在华科和星辉之间産生。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顾亦辰和沈星玥几乎同时走出会议厅。

在空旷的走廊里，沈星玥快走几步，叫住了他。

“顾亦辰。”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直视着他，“你今天可是半点情面都没留啊。”

顾亦辰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沈总言重了。”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各为其主，职责所在。你的方案很精彩，给了我很大压力。”

沈星玥忽然笑了，那笑容褪去了会场上的商业面具，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味道，有欣赏，有不服，或许还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彼此彼此。你拆台拆得也很精彩，刀刀见血。”

她向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那股清冽又馥郁的香水味隐隐传来：“不过，顾亦辰，我很好奇。抛开今天的胜负不谈，你就真的……从来没有一瞬间，觉得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吗？”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他所有的僞装，“两个不愿意向平庸妥协的人，两个把野心写在骨子里，却只能用‘职责所在’来当挡箭牌的人？”

她的问题很突然，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犀利。

顾亦辰沉默地看着她。她的问题像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他严防死守的内心领域，让他有瞬间的不适与……警惕，这是在对自己内心世界的一次大胆窥探与邀请。她太敏锐，敏锐得危险。

“商场如战场，沈总。”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冷硬了一分，仿佛在加固一道无形的防线，“尊重对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全力以赴。”

沈星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莞尔一笑，所有的情绪瞬间收起，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女强人：“说得好。那就……期待结果吧。下次，我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了。”她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拭目以待。”顾亦辰微微颔首。

沈星玥转身，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声响，渐行渐远。

顾亦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窈窕却充满力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深沉。沈星玥无疑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对手，甚至在某些瞬间，他能感受到一种超越竞争对手的丶精神层面的某种共鸣。但那也仅仅是瞬间。他的世界壁垒分明，工作和情感，现实和回忆，泾渭分明。沈星玥属于前者，而且仅仅是前者中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竞争变量。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将刚才那场激烈交锋和那段危险的对话强行抛在脑後。深圳的快节奏，不容许他有过多的停顿和回味。

然而，在驶离酒店的车上，当窗外的霓虹化作流动的光影，顾亦辰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沈星玥最後那个复杂难辨的笑容，以及她说的“同一类人”。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沈星玥是他职业生涯中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没有之一。

她的身影，正如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在他戒备森严的世界里，固执地占据了一席之地。这道印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也……更难以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