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chapter101前夜
“说什麽‘也很喜欢学姐’丶‘非常高兴’……”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那份刻意营造的轻松之下,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幽怨和冰冷,“真是的~阿荧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怎麽可以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说那种话~夸别人是美人~我好伤心啊~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他开始无理取闹地撒娇,声音黏糊得能拉出丝来,却又隐隐带着危险的意味:“我不管~阿荧要补偿我~要清清楚楚丶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到底谁才是你最喜欢的~!共犯到底是谁?!不然我现在就去高专门口打滚哦~顺便把那个讨厌的大姐姐的摩托车轮胎都扎破哦~真的会去哦~”
荧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耍赖兼威胁,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正一边用脸蹭着桌子撒娇,一边漫不经心地布下又一个陷阱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和好笑,但同时也有一丝极淡的丶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她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阿治。”
“嗯哼?”电话那头的撒娇声暂停,似乎在期待她的下文。
“你明明知道,”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最喜欢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太宰治明显雀跃起来丶却又努力压抑着装作不在意的声音,那层冰冷的阴郁似乎瞬间消散了不少:“……真的?不是因为哄我才说的?不是因为怕我去扎轮胎?”
“真的。”荧的语气肯定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1+1=2的真理,“共犯的契约,从始至终,也只有阿治你一个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什麽样的承诺能最直接丶最有效地安抚这只缺乏安全感丶又极度贪婪想要独占一切的黑猫。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太宰治心满意足的丶像小猫被撸舒服了的哼唧声,之前的醋意和威胁瞬间烟消云散:“这还差不多~勉强原谅阿荧了~不过下次再对别人说那种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哦~会很可怕很可怕的那种哦~”
最後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低哑的暧昧的气音。
荧的耳根几不可察地粉了一下:“知道了,阿治你特意打电话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唔,当然不是~正事还是有的啦~”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往常那种带着几分戏谑和掌控感的调调,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那位被阿荧毫不留情地骂了一顿的夏油杰。”
他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根据我得到的信息,还有之前搜集到的关于他任务履历和性格倾向的分析……阿荧,接下来或许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哦。”
“怎麽说?”
“他的心理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了。”太宰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冷静的丶近乎冷酷的剖析感,仿佛在解构一个精致的心理模型,“他一直以来所构建的丶基于‘保护弱者’的‘正论’大厦,本身地基就脆弱不堪,充满了自我满足的虚僞和居高临下的傲慢。如今被阿荧你……嗯,也可以说是被现实,亲手把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彻底敲碎,逼他直视内里早已腐烂流脓的真实……”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人性的漠然:“这种人,一旦从自己编织的梦幻泡影中惊醒,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如此可笑不堪,往往不会走向清醒和重建,而是……更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从一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瞬间跌落成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认同的‘小丑’。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信仰崩塌,所産生的破坏力是惊人的。那团名为‘傲慢’的火焰没有被浇灭,只是被你看似无情的话语暂时压了下去,但它会转而向内燃烧,灼烧他自己,直到……将他最後一点理智和人性都焚烧殆尽,或者,找到一个更偏激丶更能让他重新获得‘优越感’和‘存在意义’的出口。”
“比如?”荧问道,其实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夏油杰那双布满血丝丶充满痛苦与空洞的眼睛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比如……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外界。归咎于‘愚昧弱小’的非术师,归咎于‘腐朽肮脏’的咒术界高层,归咎于……这个‘无法理解他崇高理想’的世界。”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预言,精准地描绘出一条通往黑暗的未来,“当他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积累到顶点,那份扭曲的‘傲慢’会驱使着他,让他认为自己才是清醒的丶与衆不同的丶肩负着‘更伟大使命’的天选之子。而为了践行他那套新的丶极端的‘大义’,他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所有被他视为‘障碍’或‘污秽’的存在。”
“到那时,”太宰治总结道,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和周围的一切,恐怕都会被那团火焰燃烧殆尽。所以,阿荧,要小心哦。一个陷入偏执和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尤其是他本身还拥有强大的力量,其危险程度……可是远超那些纯粹的恶徒呢。他可不会像兰波先生那样好打发。”
荧沉默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太宰治的分析极为犀利和透彻,将夏油杰内心最黑暗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揭示出来。夏油杰……确实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并且很可能主动选择跳下去。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应,语气凝重了些,“我会注意的。”
“还有另一件事哦~”太宰治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刚才那段冷酷的心理剖析只是餐前小菜,“是关于你们一年级接下来可能要接取的任务~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呢~”
“任务?”荧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说起来她似乎有听到灰原雄和她提过,马上又有一个任务了。
“嗯哼~”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据说是一个探查某个偏远村庄异常人口失踪的任务哦~初步评定只是……‘二级’呢。”他刻意强调了“二级”这个词。
“二级?”荧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人口失踪,如果与咒灵有关,并且持续发生,绝不可能只是二级难度。尤其是发生在信息闭塞丶容易滋生强大咒灵的偏远地区。
“对呀对呀~只是二级哦~”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充满了嘲讽,“但是呢,根据某些不可说的丶绝对可靠的情报渠道反馈,那个地方的咒力残秽浓度和特性,似乎远远超过了二级的标准呢~甚至可能摸到了一级的边缘,或者……更高哦~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任务等级被刻意篡改了?!
这是一个陷阱!
荧的金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光:“总监部的手笔?”那些老不死们,这麽快就按捺不住,想要清理“不稳定因素”了?
“谁知道呢~”太宰治的笑声如同冬日落下的雪花,语气轻飘,“也许是某个看你们不顺眼的老家夥想借刀杀人?或者是想测试一下东京高专新生代的‘抗压能力’?毕竟,任务途中出点‘意外’,折损一两个‘不稳定因素’,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嘛~成本低,效果快~”
他的语气轻松,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足够阴险恶毒。
荧的金眸在昏暗的宿舍里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两个消息都非同小可,一个关乎内部潜在的疯狂,一个关乎外部即刻的杀机。
“我知道了。”她再次重复,语气却比刚才更加沉凝,“关于夏油杰,我会保持距离,但会留意他的异常。至于那个任务……”
她顿了顿,脑中飞快权衡。直接拒绝任务势必会引起怀疑,甚至可能招致更阴险的算计。但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也绝非明智之举。
“如果非要接下这个任务,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情报丶後援丶撤退路线,甚至……反杀的手段,都要提前布置。把它当成一场真正的狩猎,而不是一次被动的清除。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能抓到老不死们插手的确凿证据,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风险很高。”荧皱了皱眉,在敌人的主场,面对未知的丶被刻意隐藏的威胁,即使准备再充分,意外也随时可能发生。
“是啊~风险很高呢~”太宰治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奇异的丶混合着担忧和兴奋的语调,“所以我才说,推掉才是最佳选择。阿荧,我可以断定,这个任务的真正目标是你那两个被划归为‘五条悟党派’的同期,你只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脱就可。”
荧正思索着,太宰治又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而且……阿荧,最近横滨这边,可能也会不太平。”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背景的杂音似乎也变小了,仿佛他走到了一个更僻静的地方,“根据‘外面’传来的风声,以及兰波先生提供的某些……情报推测。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客人,可能近期会抵达日本,甚至……目标直指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