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天还是冷。
可这一行人,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
有人负重,有人推车,有人扶着老人勉力前行。
他们的棉衣是重新拼制的,他们的手脚冻得通红,他们的脚步慢得像乌龟。
可他们依旧走下去,不放弃。
林青禾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看了眼前方白茫茫的道路。
“我们,会走到。”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无论风雪多大,花溪城,一定要抵达。
*
寒风裹着雪粒,前路已模糊不清,唯有踏下的脚印和推行的车辙勾勒出队伍前行的痕迹。
只不久,又被小雪覆盖不见。
越靠近花溪城,官道上流民愈加密集。他们三五成群,眼神游移丶神情冷淡。
见林青禾一行穿着棉衣丶步伐尚稳,不少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目光中饥饿丶渴望丶警惕与算计交杂成一片。
林青禾早就注意到了。
“青山,传个话,让大家小心,不要乱说,也不要显摆吃食。”她低声吩咐,“孩子都放车上,老人靠中间,青麦我来背。”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压得人透不过气。
然而防得再好,也防不住贪念之徒。
就在傍晚天色将暗时,雪终于停了。
队伍正在一片缓坡边稍作歇息,几名面相粗犷的男人悄悄靠近。他们身上裹着破麻袋,手里提着树枝削成的尖棍,目光死死盯着队伍中背着背篓的妇女与穿着整洁的孩童。
“他们身上有粮,有炭火,还有棉衣……”其中一人咬牙,低声说,“我们抢一点,冻死的人就少几个。”
“女人带着孩子,净是老弱,拿着砍刀又有什麽用?”
几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提脚就要往人群里冲。
“站住!”一声暴喝如雷。
林通第一个迎上来,手中握着一根浸雪冻得发硬的木棍,眼中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狠劲。
王大丶孟听松丶李粟郎等新加入的青壮也紧跟着站出,齐刷刷挡在队伍外围。
“别说抢,敢再往前一步,我先砸断你狗腿!”林通声音冰冷,脸上已起霜白,却半步不退。
对面几人一愣,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当头拦下,且这股狠劲,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在风中对峙,气氛如拉紧的弓弦,稍一用力便要崩裂。
那几人犹豫了。
林青禾站在队伍中间,看得清楚,心头沉着却并不急。她知道,一旦有交手,那就是你死我活。但她也知道,对方不是疯子,只是贪婪。
而贪婪,是可以被震慑住的。
“这雪地里,冷得是骨头都要裂。”林通语气越发森冷,“你们要真动手,抢不到东西,反倒落个得一身伤,怕是今夜都熬不过去。”
几人最终还是怯了。
他们看着这群并无利器却眼神凶厉的护队者,心底浮起寒意,脚步一退丶再退,最终被风雪吹散在人群之外。
林青禾看着林通几人,轻轻点了点头。她没说谢谢,只招手让他们回队休息。
王大擦了把对峙时紧张出得汗,低声说:“幸好没丢人。”
林通他们几个未必不怕,可林青禾给他们衣物给他们热粥,这都是一行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东西。他们如果就那麽看着队伍里的老人孩子妇女受欺负,那比窝囊废还不如了。
再者,他们如今一块吃一地过夜,抢她们的,便是抢自己的。
荒年求生,是一步不能让的。
林通一行站出来的身影,原本队伍里的人们都看在眼里。
信任,从并肩站立的那一刻开始。
而林青禾,终于可以在寒风中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