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小的变动惊动了义勇,他醒来了,露出了有些倦怠的神色。但很快,这抹倦怠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冷与沉静。
“你醒了?”义勇看了看窗外,“我们应该快到了。”
说话间,车就到站了,旅客们相继站起身来拿行李。
阿绿有些紧张地望着站台:“这、这里就是主公的家吗?”——外面是一个简陋的车站,路牌孤零零地立在铁轨边,地是红泥铺的,看起来有些脏兮兮。主公就住在这种地方吗?他睡在哪里?草垛里?还是月台的长椅上?
义勇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我们还要转其他车……”
要到主公面前可不容易。那是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必须有专人带着前往,否则必然会迷路。也正是因此,他才决定送阿绿去主公面前。
阿绿站起来,收起了自己的行李。此时,她现自己的脚已经不怎么痛了。
“义勇先生,我的脚——”她有些欢喜地嚷着,想说自己的脚已经好了。但是,义勇却把手伸了过来:“我抱你吧。”
“啊?”阿绿忙摆手,“不用了,我的脚已经好了。我可以走路了。”说完,她就轻轻地跳了两下,证明给义勇看。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休息了一天后,便奇迹般地好了。
“……”义勇慢慢地放下了手。不知怎的,他的眼底似乎有很淡的失望。
两个人挤在人群里,一起下了车。正是傍晚的时候,流霞铺在天边,金灿灿的颜色,像是美人头上的平打簪一样秀丽。
“今天我们要在城市里过夜。”义勇指了指车站外不远处一片灯火璀璨的地方,“在人多的地方,鬼更不容易找到你。”
阿绿看到那片纷繁的灯火,稍稍有些吃惊。电线横七竖八地掠过空中,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有着暖和的电灯光。明明天色已晚,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名为“汽车”的东西,慢悠悠地碾过马路,留下一阵滴滴叭叭的喇叭声。
“好、好亮……”阿绿站在街道上,颇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义勇注意到了什么——街边有一家店铺,贩卖女人爱用的眉黛口脂。他转了身,几步走到了店铺前。
“哦,小哥!”老板娘很热情地走上来,“给妻子买礼物吗?要不要试一试西洋来的口红?”
义勇摇了摇头,手指了指柜台上的一个小匣子:“能把这个给我吗?”
没多久,义勇就从店铺里回来了。
“给。”他将一个圆形的匣子递到了阿绿的手上,“新买的胭脂。原来的已经不能用了,丢掉吧,用新的。”
第36章
这座城市比阿绿从前住的地方要繁华的多,明明已经很晚了,可街道上照旧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暖黄的纸灯笼在屋顶圆晃晃地招摇着,手持团扇的少女们拉着手从小巷间钻过。
街道的尽头有一座金色的高台,装饰着白色的注连绳,几个戴着假面的舞者手持金铃,正在翩翩起舞。阿绿从未见过这样隆重的景象,不禁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义勇驻足看了一眼,说:“今天是缘日吧,这是城市的庆典。”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高台上的舞者打扮的华美夸张,但高台下的看客也不逞多让。女人们穿着各式各样西洋的衣裙,有的袒露肩膀,有的踩着高跟鞋,有的穿着水手服……
“和我长大的地方完全不一样。”阿绿偷偷地感慨。
义勇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说:“看完缘日的舞蹈再走吧。”
虽然要赶路,但也不必急于一时。阿绿想看的话,那就多留一会儿吧。义勇这样想。
金色的高台上,戴着假面与冠的舞者跳的越尽兴了,铃响交叠,犹如神明的回声。那裙摆上绣满了古朴典雅的花纹,只要看着他们,便觉得物语中的旧时代又回到了面前。
但高台之外,又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了——汽车、电灯、广告画、高跟鞋、香水……完全是两个世界。
阿绿站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街道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仿佛在祈愿一般,眼睛微带亮采,紧紧地盯着那高台。
她周围的女郎们打扮入时,躺着卷、戴着垂有纱帘的西洋帽子,相比之下,她朴素的就像是刚从后厨之中走出来。可即使如此,那微亮的眼睛和秀丽的鼻尖,却足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阿绿稍稍在街道上站了一会儿,就不安地说:“义勇先生,我们走吧。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不再看一会儿吗?”义勇问。
阿绿摇了摇头:“不想给你添麻烦。”
说完,像是怕义勇拒绝似的,她拽住了义勇的袖口,暗示一般向前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