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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骨沸证莲形（第1页）

御膳房的喧嚣，是这森严宫闱里最具烟火气，却也最藏污纳垢的角落。已近子时，此处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明日太后需用的素斋、各宫主子夜宵的点心、还有陛下可能忽然传唤的羹汤……巨大的灶眼吞吐着幽蓝火焰，数十口大小不一的黑铁锅釜蒸腾着滚滚白汽，各种食材的味道——炖肉的浓腻、蒸鱼的鲜腥、药膳的清苦、还有各色香料霸道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重而黏腻的暖瘴，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口鼻之间，几乎令人窒息。

沈娇娇裹着一件不起眼的灰鼠皮斗篷，兜帽拉得很低，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步入这片喧嚣与蒸汽的丛林。她身后只跟着一个低眉顺目、手提沉重医箱的小太监——是玉蔻死后，她唯一还能勉强支使、且嘴巴极严的旧人。

她的脸色在氤氲的蒸汽和晃动的灯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沉淀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偏执的决绝。玉蔻温热的血似乎还溅在脸上，那未写完的“慈”字和半枚狼令牌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智。肩后那三瓣赤莲胎记，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灼烫着她的肌肤和灵魂。

她是苏璃。她必须证明给自己看，更是证明给那九重之上、心思难测的帝王看。而证据，就在那具被冠以“宸妃”之名、草草埋葬又或许早已被偷梁换柱的尸骨之上！冷宫烛泪，御膳蒸骨！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也是最险的一步！

“娘娘万福！”掌勺御厨见到她，慌忙放下铜勺，领着一众帮厨太监跪地行礼，脸上带着惊疑和惶恐。这位主子深更半夜突临御膳房，绝非寻常。

沈娇娇摆了摆手，声音透过蒸汽传来，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不容置疑的娇蛮：“都起来。本宫夜来忽有灵感，要亲手为陛下炖一盅‘佛跳墙’，需得用你们这儿最大的灶、最猛的火。一应闲杂人等，全都给本宫退到外间候着！没有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打扰本宫感悟厨道！”

“佛跳墙？”御厨一愣，那菜工序极其繁琐，费时费力，岂是深更半夜能轻易做成的？更何况这位娘娘……他偷眼觑了觑沈娇娇那纤细白皙、一看便知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心下更是嘀咕。但宸妃的嚣张跋扈早已深入人心，他不敢多问，只得连连称是，挥手将一众不明所以的帮厨杂役全都清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膳房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灶眼里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以及几十口锅釜中汤汁翻滚的咕嘟声。蒸汽越浓重，将一切都笼罩在模糊的白雾里。

沈娇娇迅走到最里侧一个闲置的巨型灶台前。那灶眼极大，上面坐着一口需要两人合抱的黑沉铁锅，锅里热气腾腾，煮着的似乎是用来吊高汤的猪骨鸡架，汤色已呈奶白。

“快！”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小太监急促道。

小太监脸色白，手却极稳。他迅打开医箱，取出里面用厚厚油布包裹的一物。油布展开，露出里面几段惨白的、大小不一的骨骼！骨骼表面还沾着些许未能清理干净的泥土和腐殖质，散着一股极其微弱的、被浓郁汤香气勉强掩盖的土腥与陈旧气息。

——这是她费尽心机，才让这心腹小太监从北邙山乱葬岗那所谓的“宸妃”荒冢中，偷偷掘出的部分遗骨！aytherightshoudergirde

小太监颤抖着，将那段最重要的、连着部分肩胛的臂骨，小心翼翼地投入那锅翻滚的奶白高汤之中。随后，他又从医箱里取出大量早已备好的茴香、肉桂、草果、丁香等气味极其浓烈的香料，甚至还有一把干燥的艾草，一股脑地撒入锅中！

刺鼻的香料气味瞬间爆开来，与原本的肉汤味混合，形成一种极其古怪却足够掩盖一切异样的浓烈气息。

沈娇娇则亲自拿起巨大的铁盖，重重地扣在锅上。随即，她示意小太监将灶眼下的风门开到最大！

“呼——！”幽蓝的火焰猛地蹿高，疯狂舔舐着锅底。锅内的温度急剧升高，沉重的铁锅开始出沉闷的嗡鸣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浓郁的白色蒸汽从锅盖边缘疯狂溢出，几乎将整个灶台都吞没。

蒸骨辨伤！这是古籍中记载的秘法！高温蒸汽能软化骨骼，使陈年旧伤——尤其是那种由特殊外力（比如烙铁）造成的骨裂或骨上留下的细微痕迹——再次清晰地显现出来！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灶火的轰鸣、汤汁的沸腾、蒸汽的嘶嘶声，交织成一片，敲打着沈娇娇紧绷的神经。她死死盯着那口嗡鸣作响的铁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约莫一炷香后，锅盖的震动达到了顶峰。

“娘娘，可以了！”小太监哑声道，脸上全是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沈娇娇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用厚厚的湿布垫着，一把掀开了那沉重滚烫的铁锅盖！

“轰——！”

巨大的白色蒸汽如同挣脱束缚的巨兽，轰然腾起，扑面而来！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在灼热潮湿的白雾之中！浓烈到极致的香料味和肉骨香气，霸道地侵占了一切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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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娇被热浪冲得后退半步，却立刻强忍着灼痛，重新凑近。她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医箱中最长的一柄精钢镊子，屏住呼吸，探入那依旧剧烈翻滚的汤锅中！

镊尖在滚烫的汤汁和骨骼间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蒸汽迷眼，汤汁滚烫。她的心跳如擂鼓。

找到了！

镊尖触碰到那截主要的肩胛骨！她手腕极其稳定，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纠缠的肉筋和香料中剥离出来，稍稍举离汤面。

经过高温蒸汽的长时间熏蒸，骨骼表面的残留物已被软化剥离，呈现出一种湿漉漉的森白色。就是这里——右肩胛骨下方，对应体表那粒胭脂痣和三瓣赤莲胎记的正下方！

沈娇娇凑得更近，几乎将脸埋进那灼人的蒸汽里，眼睛被刺激得泪水直流，却死死睁大，不敢错过任何细节！

镊尖轻轻刮擦掉表面最后一点附着物。

看到了！

在那处骨面上，赫然存在着三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放射性裂纹！那裂纹从一点微微下陷的骨板中心辐射开来，每一道的走向和长度，都与她肩后那三瓣赤莲的花瓣形态——完美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