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秋今日就没在东宫里看见寻常都会在小花园里打秋千的太子殿下,本以为只是他懒得应对那些个烦人的官员,却不曾想,他已经不在东宫了。
一个时辰前,刘双全乐呵呵地来告诉他:东宫解禁了,过不了多久东宫的人手就会丰盈起来,不会再出现今日这种窘迫的情况。
这就说得通了,离女姐姐未必知道解禁的事,但若说太子殿下没在里头掺一脚,打死他也是不信的。
苏元秋皱着眉头,试图从蛛丝马迹里猜测向来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哥到底想要搞什么大事。
灯火出噼啪一声,门扉笃笃响了两声,他抬眸望去,只能瞧见落在门上影影绰绰的剪影。
何事?苏元秋打小便不喜人伺候,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他人。这样的性子让刘双全头疼的很,经常有事没事就逛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阿秋,是我。
苏元秋浑身一震,自打那日太子给离女姐姐画了那金粉蝶遮面的妆容后,离女姐姐就开始躲着他,也不叫他阿秋了。最近这些年,离女姐姐虽然也没那么躲着他,但却只肯喊他殿下。
屋里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不消片刻,门扉便悄然开启,眉眼深邃,朱砂痣在冷白的月光下显露出妖异的色彩。花微杏忍不住呼吸一窒,一时之间像是被夺去了声音。
阿秋真的长大了。
漫长的时光已经模糊了她的感知,猛地这么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过去十年了啊。
怀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花微杏踏了进去。见着只一盏孤灯照得房间凄凄惨惨凄凄,她便将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的灯罩一掀,拿着烧的只剩一小指节的蜡烛将室内落地的灯架一一点亮。
东宫又不缺蜡烛,不用替太子省那个钱。刘双全唠叨的再多,你当他在念经就行。
室内亮堂起来,苏元秋眨了眨眼睛,唇角便不经意间起了弧度。
待到两人坐到桌前的时候,苏元秋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思考苏元昭的用意。但离女姐姐来了,他就不大想用这珍贵的时间来做这种事。所以他伸手想将白玉龙纹笔收起来,可这样的举动让花微杏的视线也落在了那支笔上。
花微杏并不知道龙纹笔的深意,只是见它雕工极好,玉质玲珑剔透,便提了一句。
这支笔倒是配你,正好你用的紫竹笔也出了点问题,明日里便用上,也算不辜负送礼之人的心意。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少年手一抖,继而眼神复杂地看过来,直将她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
没什么,这支笔贵重,我不能要。
在东宫呆久了,花微杏并不觉得一只玉笔有什么贵重的。但苏元秋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劝他,只是可惜没看到他用用这样精致的一支笔。
苏元秋起身去放笔,花微杏托腮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提起他明日的打算。
听说你要去兵部任职?
是。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怎的选了兵部?
身姿挺拔的少年背对着她,声音里比之以往的冷清多了几分肃杀之情。
戎狄蠢蠢欲动,恐有犯境之意。父皇无意开战,怕是会与戎狄和谈。可戎狄之徒骄横放悖,秋日里劫掠边陲城镇,百姓苦不堪言。如若不将虎狼打怕,岂能存于世?
她不懂如何撑起一个国家,也不知道什么以和为贵,妖精的世俗观一向简单粗暴,只要实力够强,自然能护住自己的东西。是以,朝堂上的那些老学究和讲和派或许会语重心长地劝他三思,动不动就以撞死来威胁,她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你要去兵部,然后带兵去打戎狄?
以往这种话题,都是苏元昭问他来回答的,乍一下听见这么外行的话,苏元秋还怔愣了片刻,而后才失笑地走回桌前。
兵部管的是武将的调动考核,以及一些军事要务策令的传达。带兵打仗,那是大将军的事儿。
花微杏毫无诚意地点点头,然后等着苏元秋的下文。
我去兵部,并非是要自己上战场,而是要找帮手。
嗯?
说起自己的规划,苏元秋眼睛都亮了起来,整个人精神奕奕。
戎狄现在虽时不时前来劫掠,但他们内部分裂混乱,没有个三五年安定不下来,是不会攻打元宋的。
我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三五年的时间,找到接任神武将军做边疆定海神针的新武将,而且要让边陲家家户户都练起来,这样起码可以自保。
不知是不是说到了关键,苏元秋的面庞开始泛红,像是晕染了胭脂一般,透露出一种靡艳来。他半眯着眼,那颗泪痣便鲜活起来,点在熏红的眼尾处,勾人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