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青石榻上的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张嘴便喊,秦酒,给我把他的嘴堵上,吵吵嚷嚷的,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一旁站着的白衣判官却理都懒得理他,让因着红衣男子的话语停下的小鬼继续处罚,而他本人则是手执一本厚厚的书卷,提着一杆青纹玉笔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生前缺斤少两,欺上瞒下,从中捞取好处,曾害得三村两百一十五口人饿死,现今被判入刀锯地狱,服刑一百三十八年,今日伊始。
判官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褪去衣物捆在刑架上的男子已经被锯到了腿弯处,往下的部位都以碎肉块的形式堆积在刑架下面。
他痛哭流涕,哀嚎不断,然而小鬼的动作却不停歇,甚至下锯的间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边刑罚正在继续,眼看着白衣判官又要往别处去宣判罪孽,石榻上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一跃而起,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挂在他身上。
秦酒,你怎么这么卖力地做事啊?先走了个盛璇光,又来了个秦酒,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想折腾死我?
属下只是在做分内之事罢了。名唤秦酒的白衣判官将手中名簿合上,神色淡然,似乎挂在他身上的不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请阎君从属下身上起来,属下还有事。
封涪陵却不依不饶,将手臂收紧,一副你要是做事就这么带着我去的无赖架势。
然而秦酒毕竟是秦酒,空出来的手扯住封涪陵纤细的手腕。封涪陵心里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天旋地转,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被血浸染得红的地上了,而远处,隐约还能瞧见个白影儿。
哎,现在的判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解风情,想当年。我那老伙计被摔在地上,封涪陵也懒得起身,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妥帖地平躺开,就开始回忆起了以往的峥嵘岁月。
封君,起来干活了。
肩膀蓦地被人踹了踹,封涪陵还有些无赖。
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这辈子是不可能干活的,混吃等死还差不多。不对,他已经死了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依旧在走神,来人便毫不客气地攥着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对上那双熟悉的琥珀瞳眸,封涪陵眨了眨眼睛,继而眼睛一闭,口中念念有词。
我一定是没睡好,不然怎么看见那煞神回来了。明明那任务没个几十年回不来的,哎呀都怪秦酒,不然我现在还
封、涪、陵!
一字一顿的语气,吓得他立马睁开了眼睛,哭丧着脸说:盛璇光您还有什么吩咐,查生死簿还是收养孤魂野鬼,或者是缺个趁手的手下?
说到最后,便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
封涪陵这才瞧见,那煞神身后还跟了个小鬼,凶神恶煞呲牙咧嘴,真是丑的没眼看。
哎呀,你捡人就算了,怎么捡了一个这么丑的,把我们地府的美貌都拉低了。
莫名其妙被说丑实际称得上俊秀的青叶:我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看封涪陵还在贫嘴,盛璇光便伸出了手,伸到一半就见得红衣男子猛地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边跑还边哀嚎着。
哎呀,不劳烦您大驾了,我这就去帮秦酒一起干活~末尾还有一个可疑的颤音。
盛璇光视若无睹,与青叶一道往过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某人兴高采烈的声音。
你长的可真好看,有没有兴趣在地府做个管事的?十八层地狱任君挑选哟。
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要不要和本君一起去荡秋千逛花园啊~
站在自家上司身边的秦酒瞥了一眼无缘无故回来的盛璇光,便知道封涪陵之后一定会为他孟浪的话付出惨痛的代价。不过,他并不打算提醒就是了。
毕竟,不懂事的上司,还是被修理修理比较好。
花微杏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被苏元秋扯进了轮回门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四处都是不成人形且会说话的尸体,完了还有这么一个摆明了脑子有问题的人。
你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得着艳色纱衣男子的身后转出个宝蓝长衫云纹锦带的公子来,琥珀色的眸光浅淡,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都有些戏谑的意味。
你要逃到哪里去呢,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盛璇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花微杏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觉得腰间一痛,低头望去,原来苏元秋不知何时摸了一把锋利的匕。此时它连根没入了她的腰部,鲜血还被堵着,并未沾染在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