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回应,苏元昭也无非是自讨无趣,索性棋局已定,他急匆匆丢下一颗白子,便拂袖追着那道身影走了。
苏元秋抿唇,将那凌乱中却有其章法最终取胜的白子捡回了对面的小竹笼里,而黑子则原封不动地放着。
一片枯黄的叶打着旋儿地落在棋盘之上,正正好落在刚刚那颗白子呆着的位置。黑子包围,一派肃杀之意,落叶一坠,剑走偏锋,破了整个局。
苏元昭拉他手谈时找的借口是要让他按按自己浮躁的心思,却从未在意以他那种与常人迥异的手段,除了激起他心中更重的杀伐,什么也做不到。
低头看着这盘棋,最终还是一颗颗的捡拾起来,耳畔是两人断断续续的调笑声,倒是给漫长且枯燥的东宫生活添了几分趣味。
若换作当年,他是很能耐得住寂寞的。毕竟在陶馆里,母亲并不爱与他说话。但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这两人吵吵闹闹的,竟然将他也带得有了几分烟火气,终于像个人一般。
明日里的东西你准备好了没有?苏元昭弯下腰身将木桶提起来,方便花微杏从里面舀水。
花微杏也不和他客气,就着他的动作浇了一排的花儿。
还用你说,保准比你的东西好上上千倍。
呦,说大话也得对自己有点清醒认知啊。我送的东西可是独一无二的。前些天就见的这小丫头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还真没办法知道。
清秀的姑娘哼哼唧唧,显然对苏元昭的话很不满,但又碍于自己准备届时吓他们一跳,只能鼓着脸不看他。
礼物?
离女姐姐要送他礼物?
苏元秋听得这么一句话,就蓦地想起自己去年送给离女的一块青玉佩。单看价值,其实并不怎么贵重,但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意义非凡。送给离女的时候,他是怀了私心的。
毕竟母亲赠与他时,离女是在场的。
然而他依旧是高估了离女的想法,玉佩她收了,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表示一定会回一个更好的礼物。
他哑口无言,却也没办法直言拒绝,因为他确实很想要一份礼物,哪怕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还想继续听一听,结果那边已经没了声音,回头一瞧,白衣青年提着木桶一晃一晃的,与蓝白衣裳的女子并肩同行,竟然也有几分般配。他眼眸不由得一暗,又想起当初太子殿下说过的似是而非的话语。
大哥现今已经二十五了,别说太子正妃,连个侍寝宫女都没见着。对外的说辞是太子正妃不进门,不好幸宫人,然而东宫里是个人都知道,压根儿是这位太子殿下对那档子风月之事没兴趣。再者说,他能活多久都说不定,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好人家的姑娘,正是一举两得。
但离女始终是个例外。
在陶馆太子就是一副与她熟识的模样,到了东宫后更是护着她。年幼时不通情爱,却独占欲作祟地和苏元昭叫嚣。但如今回头看去,苏元昭对离女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引为知己,尽管两人一天不掐就浑身难受。
就算是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他依旧对这样的画面觉得难受。
于是乎,怀揣着一点小心思,青衣少年猛的起身,身形飘然,竟是连轻身的武功都用上了,鬼魅般飘至两人身后,悠悠的来了一句。
大哥是不是该去找温太医了?
花微杏原本就犯迷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下子脖子处刮了阵风,登时眼不困了脑子清醒了身子一抖站在了原地。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俩接着聊,我去找温太医。苏元昭福至心灵地将空木桶塞进苏元秋怀里,不等花微杏喊住他便跑了个没影儿。
温太医五年前便住在了东宫里,因着整个太医署除了他研究出些许缓解太子身体衰弱的法子外,其他人统统束手无策。反正宫里人都怕他,在太医署待着也只是个虚职了,皇帝便一摆手,将他丢到东宫专门给太子治病。
当然了,虽说进展不多,但起码太子殿下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心情好些的时候,甚至还能提剑练上几招。
两人慢悠悠地晃回了厨房,里面的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午膳,见着了那如雪如冰的十一皇子殿下,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趁着这个时候,花微杏走到内间放下东西,抽着雪白的帕子擦擦手,便又出来,拉着苏元秋到了廊柱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