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是骂的再厉害,桑烈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自己辛辛苦苦救了这个大块头,这个大块头却把他丢在这直接走了。
就这么走了!
就在桑烈心中的憋屈几乎要累积到顶峰时,一阵轻微却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脚步声,
踩在沙子上发出一点沙沙的声音。
桑烈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甚至将那些探出的精神触手也小心翼翼地收回大半,只留下最基础的警戒。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将脸埋得更深,只从臂弯的缝隙里,用余光警惕地瞥向声音来源。
是大块头。
他回来了。
而且,大块头并非空手而归。
大块头用布满伤痕与老茧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几枚看起来干瘪却是在这片荒漠中极其难得的沙棘果,果皮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橘红。
他的腋下还夹着一个粗糙的、用叶片卷成的简易水囊,里面显然盛装着宝贵的淡水,看起来更像是夜里的露水,因为很少。
纳坦谷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因脚掌的贯穿伤而显得异常艰难,但他还是回来了,带着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看到桑烈警惕的样子,纳坦谷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几步之外停下,沉默地将果实和水囊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沙地上,然后指了指桑烈,又指了指那些东西,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意思是——那是给你的。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后退了几步,重新坐了下来,开始沉默地处理自己身上那些因为再度活动而崩裂开、渗出血水的伤口。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要求回报的神色,只是默默地呆在那,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喝水。
桑烈愣住了。
预想中的抛弃与背叛并未发生。
那静静地躺在沙地上的果实与水,像是无声的耳光,扇在他方才所有阴暗的揣测与愤怒之上。
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比之前的愤怒更让桑烈难以招架。
非要说的话,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混合着羞愧、错愕,以及一丝连桑烈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小的暖意。
犹豫片刻,桑烈终究还是走上前,将那颗干瘪的果实和简陋的水囊拿起。
他低头审视着手中的东西。
那个叶子做成的简易水囊里,肉眼可见的水质浑浊,悬浮的细微沙砾清晰可见。
在这片无垠沙漠中,似乎万物都难逃被黄沙侵染的命运。
如果是在往日,心高气傲的小凤凰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凤凰非醴泉不饮,没可能会沾染这等污浊之物。
实话实说,这水,以前的桑烈连多看一眼都不屑。
可今时不同往日。
桑烈沉默地仰头,喝了两口。
水的味道带着沙土的涩意,划过干渴的喉咙。
随后,他捧着剩下的水和那颗果实,转身走向倚坐在岩石旁的纳坦谷。
纳坦谷正靠坐在沙地里,闻声抬头望去。
雄虫向他走来。
明明只是最简陋的果实与浑浊的水,被雄虫捧在怀中,映着那身与荒漠格格不入的华美衣袍,竟莫名显得珍贵起来。
任谁来了都无法否认,雄虫有着一副极好的皮相,如神明降世,不似凡尘之虫。肌肤是罕见的冷白,宛若上好的羊脂玉,那双金眸璀璨,比纳坦谷见过的任何黄金都要纯粹耀眼。
雄虫通身都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贵气,从发梢到指尖,无一处不精致,可惜是在这个荒漠里面,现在都弄的脏兮兮了。
纳坦谷想,这样的存在,若非降临在自己身边,而是出现在南部富饶的城邦,或是任何其他更好的地方,肯定会被奉若珍宝,受到最隆重的礼遇与无数虫族的拥戴。
见雄虫走近,纳坦谷起初以为他未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抬手指了指他手中的果实,用沙哑的声音耐心解释:
“这个,吃的。可以用来吃。”
雄虫闻言,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显然依旧未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