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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第2页)

说到这里,想起上辈子二伯一生清苦,一辈子遭到众人的不解与埋怨,放佛是所有人眼中的怪物似的,不由叹了一口气,嘴上却缓缓道:“臻儿记得小时候大姐姐十分喜欢一道前菜,便是那种府外老百姓们才爱吃的又腥又臭的松花蛋,寻常有些台面的女儿家都不爱,只觉得有种腐烂般的怪味,十分上不得台面,府里唯有些个老婆子或者乡下来的小丫头们才吃,大姐姐竟也喜欢,当时竟然还招待给几位妹妹们吃,结果六姐姐跟九妹妹见了一脸嫌弃,就连臻儿也用袖子遮面捂鼻,只觉得那味道十分刺鼻,所有人都一脸嫌弃,臻儿甚至记得当初六姐姐问了一句‘此等腥臭之物,大姐姐如何咽得下去’,结果祖母猜大姐姐当时冲六姐姐回了句什么不曾?”

“回了什么?”老夫人原本阖这双目歪在软枕上,闻言,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卫臻。

卫臻一本正经道:“大姐姐冲六姐姐说‘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说到此处,卫臻语气微缓,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神色微愣,卫臻又忽而道:“今日臻儿听了二伯的事儿,一如小时候对大姐姐喜欢吃那等腥臭的松花蛋一事一样不解,可是臻儿因未曾吃过松花蛋,便也不好对松花蛋有任何评论,正如臻儿未曾经历过二伯那般丧妻之痛,也无法理解二伯缘何有那等荒谬的想法,可是,臻儿却知,二伯这般选择定有二伯的理由在里头吧。”

卫臻耸了耸肩,缓缓道。

老夫人听了卫臻的话沉默良久,只捏了捏卫臻的手,微微叹了一声,良久未曾说话。

卫臻便也不再多言,老夫人是何人,她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无须卫臻来跟她讲解大道理,只是,但凡是人,便是再完美厉害之人,也永远有无法理解的事或人,二老爷想要出家的想法虽荒唐荒谬,可荒谬得过卫臻的死而复生么。

重来一世,很多事情,很多执念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正如前世卫臻对太子的宠爱,对卫绾的仇视,对权利对荣华富贵的执念,到了这辈子不过烟消云散,早已无影无踪。

她重活一世,尤其是历经五年前阮氏的生死大战,到如今,很多事情都看淡看透了。

然而依然有很多人就是迈不过那道心里防线,正如二老爷对妻子的死久久无法释怀,正如世人包括大老爷、老太太对二老爷这种至亲依然对他的这个荒唐想法永远无法接受,其实,有什么不能接受,就像那句话,汝之蜜糖彼之砒、霜,然而或许正是因着有这些分歧差异,才会令世人有千种万种,令世事不尽相同,令整个世道奇妙无比、五彩斑驳吧。

那晚,卫臻陪了老夫人许久,临到用晚膳时,周妈妈见老夫人情绪不佳,气色不好,过来细细询问道:“今晚给老夫人备用了一些粥类细软食物,老夫人多少起来用点吧?”

却未料,只瞧见老夫人冷不丁挣扎着起来了,卫臻立马跟着起了,亲自侍奉老夫人下榻,只听到老夫人缓缓道:“那个叫什么松···松花蛋的,来一份尝尝味吧。”

卫臻听了一愣。

不多时,只见老夫人挑了挑眉,冲她淡淡的笑了笑,不过片刻,脸上的郁气已是消散了不少。

周妈妈见了,忙亲自去厨房吩咐了,高兴得连走路都带着风,临走前,朝卫臻投来了一道十分感激的目光。

卫臻冲其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比较晚了

☆、103

当日,打从荣安堂出来后,卫臻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秋水筑。

原本自打五年前那事后,老夫人重新指了一处住处给阮氏,让其搬出秋水筑,可彼时阮氏在秋水筑住了七八年,她跟卫臻所有的回忆全部留在了秋水筑,并且,在这里,还曾有过一个孩子,阮氏最是心软念旧之人,如何都舍不得搬走。

直到两年前谭氏随着五房一道回京,老夫人便将整座秋水筑一并指给了阮氏,阮氏便将东西厢房两处院子一并打通,合成了一个单独的院落,阮氏特意给卫臻安置了一间屋子,自所有人走后,老夫人也并未曾拘着她,她总是荣安堂、秋水筑两边跑,今儿个在这个院子住上两日,明儿个在那个院子住上两日,每日清闲自在,再也没了以往的糟心事,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两年,舒心爽快,若是允许,卫臻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然而,人生并不能暂停,无论你乐不乐意,永远都必须向前走,去历经那些必须要历经的苦难、逆境,唯有翻过了满路荆棘,方能走向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卫臻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在老太太院子里用了晚膳的,此番到了秋水筑远远地只见院子里透亮,想来阮氏还在等着她回来再用一次吧

每每她都要用两次晚膳,陪完了老夫人还得陪阮氏,以至于她如今都十一了,要到了抽条的年纪,身子倒是长高了,大约是这辈子营养跟上来了,比前世高了不少,可脸上依然肉嘟嘟的有些婴儿肥。

到了院子口,远远只见紫屏在院子口候着,见了卫臻,立马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道:“小主子总算是来了,姨娘一直等着您了,饭菜都要凉了。”

卫臻晓得阮氏是个什么德行,每每怎么劝也不听,总是要等到卫臻来了跟她一道吃,不然如何都不动筷子,自从五年前那桩子事儿后,阮氏是将卫臻看得越发重了,只眼珠子似的不错眼的将她守着护着,一日没见,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

卫臻知道她心里落下了阴影,便也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

边往里走,边问行礼等事宜都安排得怎么样了,紫屏道:“一早便收拾妥了,只不过···”

紫屏耸了耸肩道:“姨娘约莫是舍不得走了,恨不得将整个院子都给搬空了才好,今日儿一个人坐在屋子,将每样东西都摸了个遍,一脸不舍,奴婢几个都不敢打扰。”

五年前,殷氏将整个秋水筑的下人全部发卖了,除了雯烟,一个未留,然后托人牙子重新从市口挑了一批供秋水筑亲自挑选,这些下人全部都是经过卫臻亲自一个一个挑的,卖身契全部捏在了阮氏手中,完完全全归她使唤,后卫臻又将她跟前的紫屏与绿蕊一并送到了秋水筑,老夫人见卫臻跟前缺人使唤,便又将她院子里负责洒扫跑腿的杏丫给了她。

如今整个秋水筑上下被雯烟管束着,又有紫屏、绿蕊相助,整个秋水筑围得跟铁桶似的,阮氏身边再也未曾出过任何事儿,可卫臻却觉得这几年来,阮氏过得并不快乐。

因为头三年,卫霆祎再也未曾踏过她秋水筑半步,而后这两年,更是远赴京城,了无音讯,自从那件事后,对阮氏算是宠爱的卫霆祎忽然间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同一时间一下子失去了宠爱,失去了孩子,阮氏躺在床帏上躺了半年,连身子都败坏了不少。

至于卫臻么。

卫臻忽而想起,其实前世阮氏同样也没有得到过卫霆祎的宠爱,甚至生活艰苦清贫,可奇怪的是阮氏却活得有滋有味,日日干劲十足,后来,卫臻也是琢磨了大半年,才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或许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什么,便不会奢求什么吧,而一旦得到,人就会变得贪心,心就会上瘾,于是,如何都走不出来,再加上前世阮氏一心为她,将她当做了整个世界,而今生,卫臻自食其力,阮氏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她一个人生活在秋水筑,日渐消沉,尽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对于其他什么困扰,卫臻兴许都还能帮得上忙,可对于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卫臻却隐隐有些无能为力,这种事的痛楚,她多少是有些发言权的,所以,她也有些无能为力。

进去后,远远地只见阮氏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卫臻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近一瞧,只见阮氏手里拿着一只玉色的羊皮短靴,短靴未曾过膝,款式精致华丽,靴子面料用银丝线绣着精美的纹理图案,靴子已经成形,眼看就快要绣好了,是一款男靴,大小瞧着像是大人的脚,卫臻见了,双眼微眯,冷不丁出声喊道:“姨娘。”

阮氏一针一线绣得格外认真。

故而卫臻一出声阮氏被吓得整个人一颤,只立马紧紧捂住胸口,差点儿将手指头给戳破了,一抬眼,看到卫臻,立马一阵欢喜道:“安安,你可总算来了,叫姨娘好等。”

说着,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鞋子与针线,忙拉着卫臻道:“饿了吧,来,姨娘给安安备了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这些都是元陵城特有的,往后去了京城怕是就吃不到了。”

阮氏叹了一口气,说到京城二字,双目微微颤了颤,似乎有些害怕,有些抵触,又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阮氏如今二十八、九,已年近三十,却依然跟个闺中少女似的,她肤白貌美,性子天真善良,在这深宅大院中实属难得,以往是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如今依旧,不过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卫臻却立在原地没动,只垂着眼,看着针线筐里的鞋子,问道:“这个鞋子,姨娘是替谁做的?”

卫臻双目定定的看着阮氏,眼中神色不明。

阮氏一见到她这幅神色,就跟犯了事儿的小孩似的,一脸心虚,只见她双目闪了闪,嘴上只道:“是···是给五公子做的。”

说着,微微抿了抿嘴道:“你不是成日总提起五公子么,五公子也总托人给你寄信来,姨娘见你们俩个要好,此番回京,姨娘也无甚好备的,便给五公子亲自做了一双鞋。”

说罢,忙将鞋子往卫臻跟前一递,小心翼翼道:“姨娘不知五公子的脚有多大,想着他如今都十三了,就往大的做了,不知道合不合脚。”

阮氏悻悻道。

卫臻盯着鞋子瞧了一眼,沉默了一阵,方拉着阮氏一本正经道:“此番回京,姨娘得闲可时常去往太太屋子走动,也可去大伯娘院子里跟大伯娘院子里的文姨娘说说话,切莫跟冉氏再有半点往来,姨娘一定要记得安安之前的嘱咐,可知?”顿了顿,又道:“至于谭姨娘,日后再说,关键是,对那卫霆祎——”

说到此处,卫臻一贯淡然的脸上忽然凌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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