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乘闻言一哂,漫不经心道:“林疏桐若辜负了这信任,我自会亲手了结他。”
如水月华映在少年面上,却似照见了松下冰雪,透出些许寒凉来。
而燕归兮紧拢在一处的眉峰依旧不曾散开,他抿了抿唇,道:“你一定要留林疏桐在身边?”
不待谢照乘答话,燕归兮就续道:“即便你来得早,并未让我完整推演出林疏桐的命格,我也已经察觉到了。”
“林疏桐命格与你相克,能容他同处于学宫已是极限,你怎敢再和他亲近?你真不怕落得个惨淡收场?”
几只鸟雀掠过山巅,遗下嘲哳两声。
长久的静寂后,燕归兮听见少年朗然笑开,惊动三分月色。
“归兮以为,我怕这些么?说什么要我不得善终,我倒想瞧一瞧,他如何叫我不得善终,再者……”
少年剑眉一挑,悠然道:“凌云台那几块朽木不是觉着半妖皆为贱种,合该消匿于九州么?”
“我偏要林疏桐坐高堂、鞍白马,被红霞、托日月,届时那几块朽木的神情,想必会很精彩。”
燕归兮一噎。
这确实像谢照乘能干得出来的事。
谢照乘一振衣袖,又朝他眨了眨眼睛:“归兮也知道,我做的决定,哪怕与暮来劝,亦是更改不得的。”
“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早些回去洗洗睡了。”
这话却是朝远处一棵翠柏说的。
微风拂过,翠柏后转出个人来。
青衫萧肃,剑眉星目。
正是景瑜。
景瑜面色如常,并不见尴尬,颔首示意:“师弟。”
谢照乘懒懒应了声,抬袖向燕归兮挥挥手,转身踏上灵剑,倏然飞离。
“这果子好甜啊!林疏桐你也来尝一尝!”元宵抱着颗通红的灵果,边啃边极力向林疏桐推荐。
林疏桐刚要推辞,便听到了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抬首望去,果然有少年挟月华入室。
“师兄!”
他下意识起身,顺手端了案边的果盘送过去:“元宵说这果子味道不错,师兄快尝一尝。”
谢照乘瞧他这殷勤的模样,不禁莞尔,“今日的经书虽背得磕磕巴巴,但多少是背下了,便不必抄经了。”
林疏桐神情一松,长舒口气。
“自明日起,你就往归兮处去,不须在我这儿背经书了。”谢照乘接过果盘,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喉结轻轻一动。
林疏桐啊了声,虽有跳离苦海的松快感,却也不免忐忑,小心翼翼道:“院长…好不好相处啊?”
回他的不是谢照乘,而是大快朵颐的元宵:“自然是好相处的,不过若是过分愚钝,如何点拨都不开窍,那就未必了。”
林疏桐心虚地点点头。
他并未接触过九州世界的道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修炼,更不安了些。
谢照乘翻过瓷盏,为自己添了杯茶,浅浅抿上口,淡淡道:“不论怎么说,距书院大比还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你须得拿出些成绩来,证明自己是个可塑之才,有希望替我做那件事,不然……”
盏中热雾袭染着少年的眉眼,黛青几分氤氲,磨去些许锋利,但他的话却不如此软和:“我就只能由着某人自生自灭了。”
林疏桐眼皮一跳,赶紧问道:“那依师兄来看,怎样能算做是好成绩呢?”
谢照乘轻轻笑开:“以我的标准来看,当然是头筹。”
头筹?那便是要与风吟晚相争?
林疏桐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就此去了,好半天工夫才缓过神来。
“开…开玩笑的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照乘伸手去掐林疏桐的脸颊:“于你而言,或许是难了些,我可以不为难你,但你也得尽心尽力不是?”
幸好,幸好。
林疏桐拍拍胸口。
谢照乘见状,松开林疏桐的脸,曲指一弹他眉心,“你要记得,我其实不如何急迫,纵然无你,也多得是旁的办法。”
“但…你的血脉诅咒,是不等人的,你只我这条路可走,不许懈怠。”
林疏桐垮下脸,重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