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诺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坐下,对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看都没看。
两份原味双皮奶。她直接点单。
好的,请稍等。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默像有重量般压下来。我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白开水,不敢看她。
双皮奶很快端了上来,洁白的奶冻盛在瓷碗里,透着凉意。
吃吧。沈思诺拿起勺子,却没有动自己那份,目光落在我脸上,不是你想吃的吗?
我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冰凉甜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只觉得喉咙紧。
味道怎么样?她问,语气听起来甚至算得上平和。
还好。我低声回答。
看来,她拿起勺子,轻轻碰了碰自己碗里的奶冻,出清脆的响声,江云漪的推荐,也不过如此。
我的心一沉,果然还是绕回了这里。
跟她没关系。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些生硬。
是吗?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带着了然,那你为什么非要来?
我握紧了勺子,指尖泛白。
为什么?因为想反抗,想证明自己还有一点点自主权。
我没回答,只是又舀了一勺,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沉默再次蔓延。但这一次的沉默,似乎有些不同。
沈思诺没有像往常那样施加压力,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那份双皮奶。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像是随口闲聊:我小时候,很少吃这种东西。
我动作一顿,惊讶地抬起头。她在跟我聊童年?
她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眼神有些飘远。我母亲认为,甜食会腐蚀意志。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的弧度,她总希望我能更完美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提起家里的事。我屏住呼吸,心里警铃大作。
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是在示弱?还是试探?
你呢?她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的眼睛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几乎能感觉到她话语下的钩子,正试图撬开我紧闭的心扉。
我应该警惕,应该像往常一样用沉默或谎言回击。
可是此刻的气氛太诡异了。灯光明亮,甜品香甜,她坐在对面,语气是罕见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分享欲。
这种近乎正常的交谈,让我那颗渴望联结的心,可耻地动摇了。
我贪恋这一刻的平静,贪恋这种我们在聊天的错觉。
哪怕明知是陷阱,我也忍不住想多停留一会儿。
我垂下眼睫,盯着碗里嫩白的奶冻,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我妈很少给我买零食。她说,女孩子吃太多甜的不好。但在我弟弟那边不是。这是真话,但只是冰山一角。
哦?沈思诺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引导的意味,那你弟弟呢?他喜欢吃什么?
弟弟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我心底最深的锁孔。
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几乎要立刻筑起心防,但抬眼看她时,却对上她那双此刻带着理解的眼睛。
不知怎的,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像抱怨又像倾诉的语气说:
他喜欢双皮奶。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已经收不回来。我急忙补充,试图掩饰,每次路过甜品店,他都会闹着要买我妈就会给他买。
沈思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像无声的鼓励。
是吗。她轻轻应了一声,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看来,你母亲很疼他。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的痛处。那些被忽视偏心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多年来的梦魇此刻又冒了出来。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啊她眼里只有她儿子。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我就像个多余的。
说完,我立刻咬住了下唇,懊悔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沈思诺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越过小小的桌面,握住了我微微抖的手。
都过去了。她开口,声音带着安抚:现在,不是有我给你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