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鸣鹤感觉到了这仨牙军对他的轻视,那种轻视非常微妙,属于世人对风尘中人的轻视。
也是,本该上阵杀敌的士兵现在却被安排来保护一个男妓,换哪个当兵的心里不怄呢?
玉鸣鹤此刻比这仨还呕,当兵的就好好当兵,保护什麽妓子!
“我在此多谢三位军爷相护。”
“只是,我不过一个小倌,平时都在楼里,日常都很安全。”
“三位军爷身手不凡,若是日常都一起保护我,实在是浪费。”
“依我看,三位军爷不若交替着来,每天只用一人暗中保护我就行了,另俩人就可以适当歇息。”
玉鸣鹤恨得牙痒痒,但心思很活络,既然这仨军爷都厉害,那就先分化他们——每日“看守”他的军爷少一点,他逃跑的几率也就大一点。
仨军爷对视了一番,看得出都很意动。毕竟谁不想少干活丶多休息呢?
玉鸣鹤再送一颗定心丸——
“楼里管得严,我两三个月都难出楼一次,几乎碰不上今日这种劫匪。以诸位的身手,一人暗中看护我绰绰有馀。”
更可况,段家仨男人各自都只派了一个人保护他,不就是觉得一个人就足够了吗?
这点玉鸣鹤能想到,他就不信这仨军爷能想不到。
玉鸣鹤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这一日于玉鸣鹤而言相当糟心,回到莲香楼厢房里,他就禁不住愤愤一捶桌子,怒斥道:“段家仨兄弟委实可恨!”
默啜感叹说:“真没想到段家三位将军都这麽紧张郎君,这可真是麻烦。”
“他们哪儿是紧张我?他们分明是”派人看住我,怕我在他们出征期间跟别人好了。
後面这话玉鸣鹤不好说出来,悻悻收了嘴,转而说:“这事只能再做打算”他就不信逃不掉。
但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玉鸣鹤每日都会看到对面街道有个军爷守着。
他心里着急,正盘算着冒险计划,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态的发展竟是推着他不得不往更冒险的方向前行。
九月中旬,正是深秋露重时。
这日,玉鸣鹤刚用过昼食,却突然见博鲁跑来莲香楼找他。
“郎君,快跟我走!”博鲁气喘吁吁的,脸上蒙着层薄汗,看得出是一路疯跑过来的,“叛军攻进了东门,现在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来,赶紧跑吧,郎君!”
玉鸣鹤骇然失色,周边一片祥和,一点不见接仗战乱的样子,怎麽突然就叛军进城了?
他正惊疑不定,这时外面突然有了骚乱。玉鸣鹤往窗外一看,大批百姓惊叫着逃跑,虽是还不见叛军在哪儿,但看这惊慌逃窜的架势,显然是躲战乱无疑。
玉鸣鹤很果决,当即道:“等我片刻!”
他连忙去屏风後换了身更易出行的窄袖衣裳,提剑就走了出来。
博鲁和尤丽图孜见他这副装扮,不禁都有些恍神,“郎君好精神。”
平时玉鸣鹤都是一身娇俏打扮,多少都有些脂粉气,但这身却是英姿勃发,像个自由自在的游侠儿。
默啜早有幸看过玉鸣鹤这身装扮,倒也不算太惊讶,但还是依旧被惊艳了一回。
“走吧!”玉鸣鹤说着就要跑,但突然想起来什麽,回头又往床边跑,打开床头柜,从中取出《六韬》,拿油纸包裹起来塞进胸前衣襟里,这才道,“走!”
他这小半辈子就只得到过这麽一本兵书,以後这一辈子估计也只有机会看这一本兵书,他得好好护着。
只是略微耽误了这麽一会儿功夫,整个莲香楼已经乱了起来。
惊叫声不断,小倌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郎君,得罪了!”博鲁弯腰从地上抹了两把灰,然後把脏手挨到玉鸣鹤脸上抹了抹,“郎君模样太打眼了,待会儿出去容易被盯上,某只能出此下策”
玉鸣鹤却道:“我明白。”他说着就自己往自个儿脸上抹灰,动作竟是比博鲁还要熟练豪迈。
尤丽图孜等人都惊了。
玉鸣鹤却提剑朝他们打手势:“走!”
这架势竟是比他们仨漂泊流浪的胡人还要更会逃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