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成立已然两个月,那纸荒唐的协议像是一道无形的门
自此敞开后,黎华忆便成了这个家的常客。
她的造访从一周数次,逐渐演变为时不时的留宿,她的牙刷与毛巾静静地占据了客用浴室的一角,几件丝质睡衣也悄悄地挂进了客房衣柜,仿佛在宣示一种无声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三个人同居在一个屋檐下的诡异平衡,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琐碎消磨中,摇摇欲坠。
江临早已分不清,黎华忆的到来,究竟是为了履行那个引诱他的赌约,还是纯粹为了与纪璇共享温存。
每当她穿着他买给纪璇的同款居家服,赤著白皙的脚踝在地板上走动,那纤细的身影总让江临心头一紧。
她会在他处理公事时,端来一杯手冲咖啡,香气缭绕间,她的指尖会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背,柔声说“江临哥,辛苦了。”
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时,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既有挑逗的暗示,又有纯粹的关怀。
然而下一秒,她又能转身窝进纪璇的怀里,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暱低语,那画面刺得江临眼眶酸。
他像一个局外人,被迫观赏着一场主角不明的情感大戏
而自己,似乎连当个称职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生活的棱角,在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中被磨得愈尖锐,而当其冲的,便是江临的自尊。
“江临!”纪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尖锐得像一把刚磨利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你能不能别老是提那些没用的建议?把厨余和回收物分开有什么难的,你非要搞得像在写博士论文一样,贴满了标签,不嫌难看吗?”
江临正蹲在垃圾桶旁,将一个干净的优格杯放进塑胶回收区,闻言动作一僵。
他抬起头,想解释自己只是想让动线更清晰,让家里更整洁,但迎上纪璇投来的目光时,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我只是想……”他嗫嚅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整洁?”纪璇抱着手臂,倚着厨房门框,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眼神里的不屑像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你看看你那副样子,除了会做这些无聊的小事,你还会什么?华忆随手插一束花,都比你这煞费苦心的分类来得赏心悦目。你连她一半的浪漫和情调都不会,还好意思来管我怎么丢垃圾?”
她说着,下巴朝着客厅的方向轻轻一扬。
黎华忆正跪坐在地毯上,将新买的百合一支支修剪好,准备插入水晶花瓶。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丝质长裙,乌黑的长松松地挽起,几缕丝垂落在光洁的颈侧,专注的神情在柔和的灯光下,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听见纪璇的话,黎华忆抬起头,对江临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语气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这片紧绷的空气“璇姐,别这么说嘛。江临哥也是一番好意,想帮忙分担家务,你就别太苛刻啦。”
这句看似在打圆场的话,却像一根更细、更毒的针,无声无息地刺进江临的心脏最深处。
什么叫“也是一番好意”?什么叫“帮忙分担”?
在这个家里,他何时沦落到需要“帮忙”的境地?
尊严在妻子毫不留情的嘲讽和情敌滴水不漏的“温柔”中,被碾压成一地粉末。
他感到喉咙紧,一股屈辱的热流直冲头顶。
他无力反驳,只能默默地站起身,转身走回沙,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仓皇地收起自己凌乱的羽毛。
江临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假装专注地凝视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内心的剧烈失衡。
为什么?为什么纪璇总是要拿他和黎华忆比较?
为什么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无情地宣判他的失败与无能?
江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黏在了黎华忆身上。
她整理花枝的动作轻柔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美感。
她的容貌清丽,谈吐温婉,像一泓清澈的泉水,能轻易渗透进人最干涸的心田。
反观纪璇,美则美矣,却美得咄咄逼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总逼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不祥的闪电,猛然劈开江临混乱的思绪纪璇,真的比黎华忆差远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剧震,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婚姻中最禁忌的边界。
他猛地闭上眼,试图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驱逐出境,告诉自己对纪璇的忠诚不容动摇。
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与纪璇的甜蜜时光。
那时的她,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时,为他煎好溏心蛋;会在冬夜里依偎在他怀中,呵著白气,兴奋地规划着未来的蓝图。
那时的纪璇,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与崇拜,哪里有如今这般冰冷的讥讽与刻薄?
可那些温暖的画面,如今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开始质疑,这段早已失去温度的婚姻,是否还值得他用尽全部心力去维系?
“江临哥,你在想什么?”黎华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柔和得像梦中的低语。
她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旁,馨香的气息伴随着她身体的温度,一同包裹过来。
她手中端着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蜜瓜和水梨,果肉晶莹剔透,散着清甜的香气。
她笑着将果盘递到他面前“吃点水果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刚刚的气氛是有点僵,我帮你缓解一下。”她的眼神清澈如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让江临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谢谢。”江临接过水果盘,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一般,迅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