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纪璇就站在不远处的客厅入口。
她穿着一套质地丝滑的香槟色睡衣,布料贴合著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冷漠的光泽。
她双臂环在胸前,这个防御性的姿态却被她演绎出十足的压迫感。
随意扎起的马尾垂在脑后,几缕丝散落在颊边,却丝毫无损她脸上那冰霜般的表情。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审视与不耐,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空间的一种污染。
“没……没什么。”江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喉咙,将手中的诗集放在沙的扶手上,像是在处理一件烫手的山芋。“一本诗集而已。”
客厅的气氛凝滞得让人窒息。
他迫切地想找一个话题,任何话题,来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
终是,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补充了一句,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是华忆送的。她……她记得我大学时说过喜欢徐志摩,所以……”
“诗集?”纪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走过来,姿态轻蔑地从江临手中抽走了那本书。
她纤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出“哗啦哗啦”的、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对待一本廉价的地摊杂志。
“徐志摩?呵,都什么年代了,还看这种酸腐文人无病呻吟的东西。”她撇了撇嘴,目光落在《偶然》那一页,语气充满了不屑,“『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多可笑。江临,你也就只配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句子里找点可怜的共鸣了。”
她将书随手扔在茶几上,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宣告这件“艺术品”的死刑。
然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轻蔑化为利刃。
“不过,这倒也提醒我了。华忆就比你强在这里。她不仅懂得送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来讨好人,也懂得如何体察别人的渴望。”
她走到吧台边,姿态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视线却始终像黏在他身上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像某些人,”她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唇,继续说道,“连我喜欢什么花都记不住。结婚这么多年,每次都只会买那种俗气又大把的红玫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么缺乏想像力。难怪,我从来都没什么感觉。”
江临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缓缓沉入冰冷的海底。
那种熟悉的、被钝器敲击的闷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玫瑰的。”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无力的辩解。
“喜欢?”纪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
她转过身,将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出“砰”的一声脆响。
她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上的他,眼神里的轻蔑化为利刃。
“江临,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你那叫喜欢吗?那是敷衍!是套公式!华忆送我一束桔梗,都知道要配上几枝满天星,还会亲手写一张卡片,上面的话……能让人心跳加。你呢?你送东西的时候,脑子里除了『应该送礼物了』这个念头,还有没有想过一秒钟,我收到时会不会真的开心?”
江临彻底沉默了。他无法反驳。
他想起过去那些纪念日、生日,他费尽心思地去挑选礼物,预定餐厅,换来的却总是纪璇一句“不够特别”、“太普通了”的冷淡评价。
他曾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只要再多用点心,总能让她满意。
直到此刻,他才悲哀地意识到,问题从来就不在礼物本身。
当一个人不再爱你时,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的所有付出,在她眼中,不过是笨拙而多余的表演。
她的心,早已不在他这里,所以他做什么,都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你连华忆的一半浪漫都不会。”纪璇的声音愈尖锐,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一层层剖开他可悲的自尊。
“她知道怎么制造惊喜,怎么让人感觉自己是独一无二、被捧在手心里的。你呢?江临,你除了那点可怜的老实和本分,还有什么?连……”
她顿住了,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具杀伤力的词语。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他两腿之间,嘴角勾起一抹极尽羞辱的冷笑。“连床上那点事,你都让我失望透顶。”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江临的脑海中炸开。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一股混杂着羞耻、愤怒与绝望的热流直冲头顶。
他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那刺骨的疼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他想咆哮,想反驳,想质问她为何要如此残忍地践踏他身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然而,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阵剧烈的、无声的颤抖。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在他们愈冷淡的婚姻关系里,性,早已变成了一种充满压力的义务。
他总是在意她的感受,却因为过终紧张而表现得笨拙,无法给予她想要的激情。
而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与不耐,甚至会在过程中推开他,说“算了”。
每一次,都像是在他的心上凌迟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