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孩子,”阿婆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慈祥,“这麽热的天,别中暑了。”
哑女接过椰子,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入袖口。
她表示感谢,却知道这份善意并非给她,而是给会熬药治病的水姐。
阿婆儿子去年被蝰蛇咬伤小腿,整条腿黑紫肿胀,是水姐连夜捣制草药,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再往前几步,烤香蕉摊的炭火正旺,大叔正用铁夹翻动着烤架上的香蕉。
乳白色的果肉被烤得微焦,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他熟练地往上面淋上炼乳,那甜腻的奶香混合着炭火的烟熏味,霸道地钻进鼻腔。
大叔擡眼看到哑女,咧嘴一笑,露出被槟榔染红的牙齿。
他挑了一串刚烤的香蕉,用芭蕉叶一裹,递给哑女:“给你和水姐的,刚摘的,本地蕉,甜得很。”
哑女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空空趁机偷舔了一口滴落的炼乳,满足得吱吱叫。
这滑稽的一幕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几个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子,追着队伍跑了一段,嘻嘻哈哈,又像小鸟一样欢叫着四散跑开了。
就在这时,空空开始不耐烦了,它扭动着身子,爪子轻轻揪了揪哑女的耳朵。
她明白它的意思——这闹哄哄的热气让它烦躁了,想回家了。
哑女滑出队伍,拐进一条被葛藤掩盖的小径。
寺庙的後墙爬满青苔,斑驳的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
一人一猴轻车熟路地穿过杂草丛生的後院,穿过一堆枯萎的茉莉花环和香烛残骸。
空空一进入这熟悉的环境,立刻兴奋起来,窜上就近的黄金雨树。
它长臂舒展,在枝桠间灵活地腾挪,看准位置,猛地一荡,精准地扑向烧尸房那扇歪斜的木窗。
坏啦!臭猴子以为有烤蚂蚱吃!
哑女急得拍手,但猴子已经消失在窗洞的黑暗中,只留下窗框还在微微摇晃。。
她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张望。
烧尸房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屋顶几块破碎的瓦片投下的光柱。
空气中檀香的甜腻与肉体烧焦的恶臭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
哑女捂住口鼻,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後,她看到空空正蹲在一具盖着脏兮兮白布的尸体旁,好奇地用爪子拨弄垂落的布角。
“别闹!”哑女无声地呵斥,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抓猴子尾巴。
空空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到,敏捷地往旁边一跳躲开。
然而它立足未稳,脚下一滑,整个毛茸茸的身体失去平衡,不偏不倚,“噗”地一下跌坐在那白布覆盖下的腹部位置!
“噗呲——”一声诡异的放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哑女惊恐地看到,白布下那原本隆起的腹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干瘪下去!
就像……就像一个瞬间被抽空了气体的皮囊。
哑女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犹豫了几秒,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下半部分一角。
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痉挛——尸体腹部有一道粗糙的Y形缝合口。
黑线像蜈蚣的脚一样杂乱无章地排列在棕黑的皮肤上。
更可怕的是,原本应该隆起的腹腔,此刻完全塌陷,软塌塌地贴在脊柱上,形成一片诡异的凹陷。
那里面,似乎早已被彻底掏空了!
哑女踉跄後退,脚下被什麽东西一绊,撞翻了一叠锡制盘子,在空旷的房间里哐啷作响。
“谁?谁在里面!”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再也顾不得空空,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扑向窗台,慌乱中一把拽住还在发懵的猴子尾巴,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往怀里一塞,同时手脚并用地从後窗翻了出去。
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像受惊的鹿一样窜进茂密的灌木丛。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冲进自己院子时,水姐正坐在藤椅上碾药,石臼里的草药散发出苦涩的清香。
她擡头,看到哑女苍白的脸色,深深叹息。
“你知道了?”
“什麽?”
“拉祖死了。”
那是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