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易安从没听过荣希那麽绝望的声音,他希望荣希像往常那样温柔地呼唤他,但绝望比荣希的温柔来得更快。
来不及回头,眼前犹如劈过一道闪电,他感觉到一股暖暖的热流从他的後脑勺流经脖子再滑进脊背。回头看清孔治昀手中的棍子後,他才後知後觉感受到疼痛。可那疼痛没带给他多少痛苦,五秒後他就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落在地上,最後一眼是荣希躺在地上想要来救他却无能为力的眼神。
他看见荣希流泪了,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荣希流泪。还想多看几眼,眼睛却受到不可抗力,闭上了。
年轻人晕倒在地上,孔治昀返回去和张准一起对付荣希。男人只感觉力气早已消耗殆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支撑着他到现在。
忽然,一道车灯远远地射过来。那道光实在太亮,三人都擡手挡住眼睛。
“他妈的,怎麽又有人来了。”孔治昀吐了口痰,留张准一个人对付着荣希,自己跑到外面查看情况。
冉行跑进工厂,没看见晕倒在地的吕易安,反倒先看见了荣希。荣希脸上很多伤,雪白的衬衫上也尽是血渍和灰尘。
後来的男人很懵,被危急的现况震惊得手足无措。
一个小时前,他在去吕易安家放钱的路上接到荣希的电话,男人说吕易安有危险,让他快点叫上警察来到这个工厂。那人的语气很急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于是他立马联系了警察,自己先开车来到这里。
“快把易安带出去。”荣希对着冉行大吼,同时又趁张准分心的时候,狠狠给了那人面部一拳,把人彻底打晕了过去。
精疲力竭的男人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跑到孔治昀身後,把人锁住。
“你们快走!”
“那你呢?”
“别管我!”
冉行左右为难,但生死未卜的吕易安更令他牵挂,于是把不省人事的年轻人抱在怀里快速朝外面走去。
出去的路上,他的手慢慢变湿。定睛一看,双臂皆是鲜红的。怀里的人流了很多血,他不敢再耽误,奔跑起来。
孔治昀见张准被荣希撂倒吓得慌了神,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冲荣希比划一番。
眼神已经差到再不能看清路,但孔治昀那把匕首的寒光却清晰可见。男人随机抄起身边的一根钢管,在心里暗暗赌那根钢管有锋利的棱角。
到目前为止的所有都不是他未卜先知,他没那麽大能力。
海边的那次分手旅行虽然他和吕易安最後闹得不欢而散,但他的目的却达到了。海边有一座寺庙,他听人说从那里面求来的护身符很灵验,于是便悄悄地给吕易安求来一个,在年轻人生日那天送给他。
至于海豚,他更庆幸吕易安把它找了回来,冥冥之中,代表着他又该去救那孩子。本来他没想送给吕易安那个海豚,但在酒吧看见冉行後,就失去了理智。害怕冉行会带给吕易安什麽伤害,于是妄图无时无刻都知道吕易安的动向,就把公司新研发的□□藏进了海豚里。
就像他最初对年轻人所做的偷窥的事儿一样。
这些阴暗的心思不敢让吕易安知道,不然那人又会深深地误解他。吕易安悲惨的哭喊声传入他的耳机里时,他正在准备会议上的发言,听着年轻人绝望的哭喊,他的世界彻底变成了一个玻璃瓶,把所有事都隔绝在外,被罩在里面的,只有吕易安。
他赶来的时候油门几乎踩到底,虽然抓住方向盘的手一直在颤抖,但为了救年轻人,必须克服那场车祸带给他的心理阴影。
“你叫孔治昀?”荣希甩甩脑袋,试图恢复清醒。
“怎麽,你认识老子?”
“那天在街上纠缠吕易安的也是你吧,我应该在那天就把你给干掉。”
“那天?你他妈早就见过老子,你不是照样没把老子杀了,现在装什麽英雄呢?”
“我要是以前就认识你,我会更早就把你送进监狱去。”
“你七八年前在酒店和老子打过一架,当时你可出尽风头呢,你不会忘了吧?”
“七八年前我什麽时候见过你?”
“在酒店里。”
”酒店?”
男人仔细回忆着,忽然,顿悟一般,想起一些事。
七八年前他和蔡文舟还是情侣的关系,那天他正准备和蔡文舟去酒店房间,还是蔡文舟先看见那一幕。一个黄毛小子拖着一个蘑菇头丶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走在酒店走廊上,黄毛言语下流地调戏着男生,不时还有些骚扰的动作。蔡文舟看男生状况不对,于是便叫他出手帮一下忙。他走上前问了几句,结果黄毛心虚地不准他东问西问,他又去问男生,男生毫无意识,但却抗拒着黄毛。他一气之下打跑了黄毛,蔡文舟把男生扶着靠在他身上。後来他俩把订的房间让给男生住,去了另外的酒店。这是件很小的事情,小到他第二天就忘记了。
“呵,本来老子看见你脸的时候也没想起,不过看见你满头白发後,老子才记起你他妈就是当年那个坏老子好事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