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为什麽孔治昀还活着?
他想不通,明明已经豁出性命把孔治昀从这个世界上消除掉了,为什麽吕易安还在受他的侵扰?难道那根钢管没有刺进孔治昀的心脏?他的脑袋开始没来由地痛起来,犹如遭受重击。最後实在站不稳,慢慢坐到身後的台阶上。
吕易安看男人坐下,也跟着坐在他旁边。
“如果冉行不愿意跟我去其他城市,我们俩今後该怎麽见面?”
男人不想听见冉行的任何消息,于是生气地脱口而出:“你不是有车吗?你可以开车去见他啊。”
那辆白色野马是他送给吕易安的毕业礼物,吕易安可以开着它去追寻冉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男人没能看清年轻人瞬间变化的表情,但吕易安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朵,“你怎麽知道我有车?我没有向你说过。”
被吕易安的这句话一瞬间拽回了现实,荣希的心情开始慢慢平复。从刚刚卖房那里他就开始露馅,当吕易安表现出警觉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丢失了他的理智,他有些慌乱,急切地想解释。
“我猜的罢了,看来我猜得……”
年轻人没等男人把话说完,便按住他的肩膀,把脑袋凑上去,轻轻吻在他的嘴角。那之後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又欣喜又心酸。其实现在他恨不得把荣希推进冰冷的海里面,可当他吻上荣希嘴角的时候,又好像接触到了冰冷的海水。他想紧紧抱着脸颊冰冷的荣希,给他温暖。
哪怕年长的男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伤心。
“你全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荣希刚想开口,吕易安又吻上他的嘴唇,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年轻人是那麽庆幸,一秒都不想撒手,他知道不论他们在何时,在何地,不论他们是否忘记彼此,只要他们接吻,就会陷入一团即将接近爱情的漩涡。
“只有过去的荣希才知道我有车,是他送给我那辆白色野马,你究竟是哪一个荣希?”
荣希一时语塞,看着吕易安眼中锐利的神色,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孩子长大许多,竟然也学会设下陷阱让他往里跳了。
“你说话啊。”
眼见实在瞒不过,男人坦然承认道:“是送你白色野马的荣希。”
事到如今,他还能再逃避什麽呢?他早已漏洞百出,不能再装作不记得吕易安。
“昨晚我故意让宋洋和阿莱喝果酒,因为我在里面下了安眠药。我故意勾引你,试探你。如果你真地失去记忆,我不会这麽难过。可我难过的是,即便你记得我,也不愿意说你记起了我。”
吕易安难受极了,紧紧拽住荣希的衣服质问双眼通红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你多久想起我的?”
“你和冉行第一天来旅馆的时候。”
“又是这样,你为什麽……永远都离我那麽远呢?你为什麽不愿意接近我?”
海鸟虽然一直在天上飞,但总也有一次接近水面,□□希却比海鸟还高傲,总是向他而来的时候又转身离去。
“你的身边已经有冉行了,我再接近你有什麽用?况且我已经在一年前救你的时候和你告别了。”
年轻人捂住耳朵不愿意听荣希说话。哪怕荣希说得再真挚,也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你爱我,你爱我对不对?我知道你爱我,因为会不顾一切来救我。你知道我是多久想起来的吗?就是那天你和我一起滚到山坡下的时候,你的手一直拽着我……你说过你会一直来救我,从没食言过。”
在荣希的怀里回忆起了一切,看着头顶熟悉的人脸,那一刻他总算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为一个人悲伤的情感。
只有荣希能让他悲伤,一想到荣希,他的心就酸楚无比。
“别哭了,易安。”
荣希伸手划过吕易安的脸颊,冰凉的泪水激活他的感官。他也回想起和吕易安抱着滚下山坡的那一天,就算周身满是泥泞,他也觉得幸福,因为吕易安在他怀里。
“不管我救不救你,那都是我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冉行身边,然後慢慢把我忘掉。”
年轻人急忙捂住脑袋,一点儿也不想听男人的话。忘掉,荣希永远在教他忘掉,他好不容易才将他记起来,可他却又要自己忘掉,这哪里公平?
“你说谎!你明明舍不得我走,不然昨晚为什麽要返回来亲我的额头?你就是放不下我!你为什麽会觉得年龄是我们之间的阻碍?我们还有这麽长的日子可以在一起,甚至就算你离开人世,我也会觉得你在爱着我。”
“但我没办法。如果你有危险,我或许不能再去救你,我受不了那样。”
荣希从没在吕易安面前表现过自己的脆弱,可如今他累得很,像一棵立于风中很久的竹子,已经开始从内里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荣希你救了我那麽多次,这一次换我来救你,好不好?”
荣希不懂吕易安最後一句话是什麽意思,当年轻人再一次吻住他嘴唇的时候,他的手里被塞进一个硬硬的东西。
远处,宋洋和阿莱的声音由近及远地传来,吕易安的嘴唇早已离开了他的嘴唇,他听见那人和宋洋高兴地交谈出发的时间。
他需要被拯救——年轻人看出了这一点,原来需要被救的是他。
易安要来救他。
阿莱把采好的野果洗干净递给了他一个,他张开双手,一只手上是挂着水珠的红艳艳的野果,另一只手上是翻过白浪仰望着高远蓝天的小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