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镜中的裂痕
神秘瀑布镇的秋季,总带着一种过于鲜艳的、近乎哀婉的美丽。
橡树和枫树的叶子燃烧成一片片赤金与绛红,在依旧明亮的阳光下绚烂夺目,仿佛在竭尽全力上演最后的狂欢,然后便要坠入寒冷凋零的冬季。
这种美,与达蒙·塞尔瓦托内心那片日益扩大的、阴冷粘稠的沼泽,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距离墓地那场短暂而震撼的联手,已经过去了两周。
时间并未抚平任何褶皱,反而像缓慢渗入沙地的水,将某些东西浸润得更加沉重、更加清晰。
达蒙成功地(他自以为)避开了与瑟琳娜的任何直接接触,他像幽灵一样昼伏夜出,活动范围严格限定在塞尔瓦托老宅和他名下的几处安全屋,偶尔通过被他“魅惑”的人类眼线获取关于瑟琳娜动向的只言片语——
她去图书馆查阅了更早期的城镇档案,她似乎对镇外那片废弃的矿场表现出短暂兴趣,她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费解的、近乎绝对的平静。
然而,逃避并未带来安宁。
瑟琳娜的影子,像一个无声的烙印,刻在他的感知里。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低频压力,搅动着他原本混沌却自洽的世界。
更糟糕的是,他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地去回忆那些碎片——
月光下她操控银丝的姿态,屋顶上她剖析他灵魂的话语,甚至是最初她轻易将他掼在墙上时,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
这些回忆不再仅仅带来愤怒和屈辱,还夹杂着一种……
令他坐立难安的好奇,一种想要撕开那层冰冷外壳,窥探其下究竟藏着什么的危险冲动。
这种内在的混乱,不可避免地在他与外界,尤其是与埃琳娜·吉尔伯特的互动中,露出了马脚。
埃琳娜,如同神秘瀑布镇秋季的阳光,温暖、明亮,带着一种属于人间的、易碎的善良。
她是达蒙混乱生活中的一个锚点,一个他曾经以为可以抓住的、代表“救赎”或至少是“正常”的幻影。
他习惯于在她面前扮演那个带着致命诱惑的“坏男孩”,用玩世不恭来掩饰内心的空洞,并从中汲取某种扭曲的慰藉。
但最近,他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维持这个角色。
今晚,在吉尔伯特家温馨的餐厅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摆放着朱迪斯阿姨精心烹制的烤鸡和蔬菜,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和家常谈话的暖意。
斯特凡坐在埃琳娜旁边,神情温和,偶尔与朱迪斯交谈几句。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人间烟火。
而达蒙,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舞台的拙劣演员,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食物,味同嚼蜡。
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耳朵捕捉着窗外最细微的声响,感知力像不受控制的雷达,下意识地扫描着小镇的某个方向——那个塞尔瓦托老宅的方向。
他甚至在埃琳娜问他是否还要一点土豆泥时,因为走神而完全没有反应。
“达蒙?”埃琳娜的声音带着关切,将他从恍惚中拽回。
她那双清澈的紫罗兰色眼睛正望着他,里面充满了担忧。
“你还好吗?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而且……你最近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
斯特凡也停下了动作,目光平静地看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朱迪斯阿姨脸上则是一贯的、略带紧张的和气。
达蒙猛地回过神,心里警铃大作。他迅挂上那副标志性的、略带轻佻的笑容,蓝眼睛刻意眨了眨,试图驱散刚才的失态。
“心事?我亲爱的埃琳娜,对我这样一个活了太久的老家伙来说,能称得上‘心事’的,恐怕只有如何打这无尽的无聊时光了。”他端起酒杯,啜饮一口,试图用动作掩饰瞬间的慌乱。
但埃琳娜并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没有像往常一样被他敷衍过去,而是更专注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