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旧瘾与新影
塞尔瓦托老宅三楼,那间最偏僻、常年被厚重窗帘封锁的浴室里,唯一的光源是盥洗台上方一盏昏黄壁灯摇曳不定的光晕。
达蒙·塞尔瓦托赤裸着上身,双手撑在冰冷大理石台面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微微弓着背,头颅低垂,湿漉漉的黑紧贴着他苍白的额头,水珠顺着紧绷的背肌线条滑落,消失在腰际松垮系着的浴巾里。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自虐的、冰冷的淋浴,试图用刺骨的寒意冲刷掉体内那股挥之不去的、焦灼的燥热感。
然而,水流只能冷却皮肤,却无法平息在他血管和骨髓深处无声燃烧的那团火。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撞上了面前那面巨大的、边缘镀银却已氧化黑的古董镜。
镜面因水汽而有些模糊,映照出的影像扭曲而朦胧,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境。
镜中的男人,拥有一张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倾倒或战栗的面孔——深邃的蓝眼睛,挺拔的鼻梁,总是带着一丝讥诮弧度的薄唇。
这是一张被永恒青春眷顾,也被无尽罪恶浸染的脸。
一百多年来,他在这张脸上看到过放纵的狂喜,刻骨的仇恨,玩世不恭的冷漠,以及深不见底的空虚。
但此刻,他在这双熟悉的蓝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陌生的、让他感到恐慌的……困惑。
困惑于他自己。
困惑于他对那个女人的过度关注。
这关注早已越了最初的好奇、愤怒、甚至是被激起的征服欲。
它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渗透,一种无处不在的背景音,影响着他的每一个念头,左右着他的每一次行动。
破坏阿拉里克的陷阱,与其说是为了阻止猎魔人,不如说是出于一种蛮横的、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
情报交换,与其说是等价互利,不如说是他饥渴地想要撬开她神秘外壳的一道缝隙,哪怕得到的答案让他更加渺小和不安。
“为什么?”他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嘶吼。
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激起微弱的回响,更显寂寥。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这个冰冷、强大、视他如无物的古老存在?
他生命中出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人类、女巫、甚至其他吸血鬼。
凯瑟琳·皮尔斯,那个用背叛在他灵魂上刻下最深伤疤的女人,曾让他痴狂,让他毁灭。
埃琳娜·吉尔伯特,那个如同阳光般温暖、代表救赎可能的幻影,曾让他短暂地渴望过另一种生活。
可她们,最终都未能让他如此……迷失自我。
凯瑟琳的诱惑是毒药,饮鸩止渴;埃琳娜的善良是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而瑟琳娜·月光……她什么都不是,又仿佛是一切。
她是一面冰冷、残酷、却无比真实的镜子,强迫他看清自己所有的丑陋、软弱和可笑。
她是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甚至无法定义的谜题,而解开这个谜题,不知何时,竟成了他永恒生命中唯一能感受到“意义”的事情。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自我厌恶。他达蒙·塞尔瓦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悲?
像一个围着篝火打转的飞蛾,明知会焚身,却无法抗拒那致命的吸引力?
“不!”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出沉闷的巨响。
不行!他必须摆脱这种病态的状态!
他必须找回那个冷酷、自私、只忠于自身欲望的达蒙·塞尔瓦托!
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埃琳娜。
对,埃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