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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和堂内外往来人影憧憧,不乏有步履蹒跚的老人。
昨日崔攸宁离开野苑回医馆又是忙碌一整日,夜里就宿在了医馆,朝阳探出头,她起身洗漱过后又开始替前来问诊的病客把脉开药。
期间不少病客注意到她掌中的伤痕,纷纷叮嘱她不要因为是小伤而不落在心上。
她皆是笑着应下,温声道自己已经上了药。
“崔大夫。”常来万和堂的妇人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个圆脸小丫头上前,她随手落下篮子,抱起孩子坐到椅凳上,“茵茵似乎是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了一整夜。”
崔攸宁上手探了下小丫头的额头,微微弯身与她平视:“茵茵昨日都吃了些什么呀?”
“吃了饭。”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道,停顿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回头瞥了眼自家娘亲的脸色,趴在桌上小声地对崔攸宁说:“还吃了些寒瓜。”
崔攸宁闻言,捏了捏小丫头圆嘟嘟的小脸,“寒瓜还未到时节,早熟的瓜果本就不合时宜,茵茵身子本就比其他孩子弱些。”她一边说着一边翻过小丫头的手把脉。
妇人连忙应声,道自己疏忽大意,昨日外出下田没有看好她。
“她眼下脉象平稳,慢慢恢复过来了。”崔攸宁拉开桌案上的屉子,取出道已经研磨装好的药材,落在桌案上递上前,“喝上一副就好,不宜多。”
妇人颔首,接过药材:“多谢崔大夫了。”
“分内之事。”崔攸宁俯身看着小丫头,伸出小指:“要很久很久以后再来哦。”
“好。”小丫头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来回摇晃立誓言,摇着摇着,她微微歪头唤她:“崔姐姐。”
崔攸宁收回手,“嗯?”
小丫头爬上桌案,学着娘亲平时的样子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探探自己的额头,道:“姐姐好像在发热耶。”
顷刻间,一道掌心覆上她的额头,是身后正在按诊方取材的茯苓。
怔愣了下的崔攸宁反手寻脉,指腹下的脉搏涌动不息,近乎跃出,她当机立断地拉开和小丫头的身位,与此同时掏出帕子单手掩住口鼻。
“寻个大夫来接替我。”
透过帕子传来的嗓音闷闷,她抬头扫过等候在万和堂内外的病客,又道:“过去问一下有没有人是前来寻我问诊的,看他们是否接受换位大夫。”
茯苓招手唤来后院打杂的女使,低声言语。
医馆内人满为患,崔攸宁身体不适担心染给本就病重的百姓,递了道眼神给茯苓后,起身自行往外走。
还在对面喝茶的崔家马夫眼尖地看到姑娘走出,紧忙扔下铜钱上前搬出矮凳,“姑娘要去哪里?”
“回府。”崔攸宁提着裙摆走上,探身入舆时不忘回身叮嘱:“你进去帮一下茯苓,安排妥当后再走。”
马夫应了声,收好矮凳跑进万和堂。
虽说已经诊断出起了高热,崔攸宁觉得身上仍是富有力气,就是前来医馆问诊的多是老弱病残,亦不想因自己再给他们带来道病痛,皆是多病齐发难免不会酿成大祸。
崔攸宁取来软枕塞到腰后,又给自己倒了盏清茶润喉。
她垂下眼睫,白皙掌心上的狰狞伤痕渐渐泛起了绯色,轻轻叹了口气。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
舆外传来道着意压低的男人嗓音,扫清崔攸宁浮浮沉沉的思绪,她掀开窗牖帐幔一小道,看到男人面上带着雀跃的同时隐隐闪过一道不忍。
男人四下的百姓纷纷看向他,此起彼伏的问着何事。
“我也是来的路上听到人提起的,”男人目光环过四下,停留在崔家马车上须臾,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可知道现在水云阁内的最高注是谁。”
“当然是崔大夫。”抱着小孩的老妇人道。
其他人都点头附和,“前两日有人下注数百两赌崔大夫后,就有不少人跟注了,都说此人能够以数百两砸下,其中必有门道。”
“不是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下注之人是崔大夫吗?”
“给崔大夫下注的赌客是不是她都是猜测。”开启此话头的男人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自己身上,“眼下给萧家萧知意下注千两的男子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是实实在在的。”
四下百姓惊愕出声,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男人见尚未参与讨论的人都看来,竖起指节嘘了声,示意他们小声点,“别叫崔大夫听到了,伤了她的心。”
“这种事怎么能瞒的住。”抱着拐杖坐在长椅上的老人颤颤巍巍道,“你确定没有听错吗?”
“绝无听错的可能。”男人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我为了确认还跑去了趟水云阁,如今遥遥领先的正是萧家姑娘没有错,而且水云阁上下都在讨论此事,其中不少贵客都笃定那人就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叫什么”男人想了下,道:“卫昭?好像是叫卫昭。”
陡然间,一道清亮声响闯入众人耳畔,紧接着似乎是茶盏滚动的闷声。
偌大车舆内,少女面色惨白。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怀中的软枕,陷入软枕中的指尖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