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向崔攸宁言说,自己的顾虑都只是源于道叫人心慌的梦境。
今日的赛马宴,她早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只是高热期间的梦过于真实,真实的叫她惊醒后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恰如走马观花般俯瞰着自己的整段人生,而其中恰恰有一段与崔攸宁相关。
梦境中,崔攸宁如愿嫁给了太子殿下。
只是他们面临的不是崔攸宁曾经向往的相濡以沫,而是相看两相厌,苏禾眼睁睁地看着好友满心欢喜地入主东宫,可随着两人的相处,少女俏丽明艳的容貌渐渐暗下,愈发得沉闷。
此后数十年间,花落花开,她都是独坐宫廷深处,无人问津。
苏禾认识的崔攸宁鲜活明媚的不像话,可梦境中的她就像是春日里繁花忽遇暴雨,吹落泥地中,失了生气。
“太子殿下他,”苏禾确定四下无人,方才道:“他不懂得珍惜。”
她想象不到,得是多么刺骨的寒天才会令鲜艳靓丽的山椿垂下了头,凋零于山谷之中。
听完她的话,崔攸宁笑了笑。
笑着笑着,一滴水珠循着眼角滑落,也仅仅是一滴,她道:“他不会选择我。”
苏禾皱起眉,“你——”
“诚如他所言,我不是他心目中适合的太子妃人选。”崔攸宁其实很明白也听得很清楚,容琛选择的不是相爱携手的伴侣,而是与他扛起天下重任的战友,“他对太子妃有要求,而我与他的要求恰好相悖。”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手?”苏禾不懂。
崔攸宁苦笑了声,“我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该如何放手,就不会苦苦挣扎在这儿,思绪通畅时会想着,他不喜欢自己也罢,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等见到他时,还是会忍不住向他靠近。
明知他对自己无情,却还是没有办法抛开对他的喜欢。
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苏禾唇瓣张张合合多时,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过喜欢的男子,不懂好友当下的心境,见她郁闷的神色也不免彷徨,但还是神色认真地道:“总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痛苦一时总比痛苦一世好。”
崔攸宁静静地看着她须臾,颔首嗯了声:“好。”
两人同行离开野苑。
崔家马车停靠在苏家门口,目送着苏禾走入宅院,崔攸宁吩咐马夫前往万和堂。
独自一人回程的路上她思绪万千,品茗宴后事情桩桩件件,接连不断,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在这个时候奔来,想起适才赛马场上的场面,隐隐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倘若真的如苏禾所言,萧知意落后自己多个身位,她追赶上来时自己亦没有落缓速度,又是如何在短短片刻之中追上自己。
眼前闪过沙场上的黑褐色沙土,崔攸宁圈着茶盏的掌心紧了紧,滚烫茶水骤然荡出洒过白皙手背,她‘嘶’了声,精致眉梢微微拧紧。
摇摇行走的马车俩刻钟后停靠万和堂门口,马车停稳后舆内久久没有动静,听到声响前来的茯苓疑惑地看了眼马夫,马夫点点头。
确认马车内只有自家姑娘一人后,茯苓踏着矮凳上了车舆,掀开幔帐的同时道:“姑娘,邓忠的事情有新的进展。”
用清茶清洗掌中伤痕的崔攸宁神色微微凛起,放下茶盏:“怎么说。”
“姑娘的手怎么了?”茯苓顿住。
“小伤而已。”崔攸宁掏出帕子,擦干水渍,“说正事。”
茯苓掀着幔帐的手往上扬了几分,“老爷身边的侍从来禀,昨日下半夜太子殿下将萧家侍从交到公子手中,公子连夜查探,半个时辰前探到了实情。”
崔攸宁踩着矮凳下舆,道:“萧知意?”
“姑娘知道?”茯苓惊诧。
“猜的。”崔攸宁望着医馆门匾上的‘万和堂’,眸色沉了沉,如果今日没有前去野苑,萧知意没有着意下场与她比拼,她也不会有所疑心,“捆了他,随我去报官。”
“他如今不在我们手中。”茯苓迟疑了会儿,道:“半个时辰前,殿下身边的卫昭又将人带走了。”
崔攸宁默然。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她离开野苑的时候。
容琛,萧丛,萧知意。
皆位于野苑中。
崔攸宁缓缓地吐了口气,快步走进医馆替等候在内的百姓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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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苑内。
外围沙土飞扬,内里静谧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