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苏清尘漫无目的走在路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道路两旁环绕着深潭瘴气,不见草木,只瞧见排排白幡林立,随风摆荡。
苏清尘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又忍不住向旁侧的潭水望去。
那潭水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钱,放眼望去,却不见尽头。这些纸钱不知是从何年月开始累积的,竟然将这潭底尽数填满。由于长年的浸泡,致使这些纸钱早已腐烂,化生成瘴气萦绕其间,久久不能散去。
“我……这是死了吗?可我若真是死了,怎不见阴司传唤,鬼差缉拿,倒是我自己不请自来。这茫茫黄泉路上,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苏清尘心中暗自思量道。
“罢了。常言道: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我既然已经身死,何苦去想一些烦心事呢?”
苏清尘惆怅一番,叹了口气后,又缓缓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左右,苏清尘忽见前头黑雾中仿佛有一团明晃晃的白影。
苏清尘见状,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快步追上前去,打算一探究竟。
只是越到跟前,苏清尘便越觉眼熟。
那白影中藏匿着一道苍老的身躯,穿着厚大的道袍,其身侧还跟着一只四处张望的白鹤。
“师……师傅?”
不用近其身前,仅凭这背影苏清尘便一眼认出这是张玄同。但苏清尘还是不敢确信,只能试探的喊了一声。
那老者闻言,顿住脚步。随后缓缓扭头看向苏清尘。
苏清尘见到面容——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傅吗?一时间又惊又喜,急忙追了上去。
但下一刻,苏清尘却又愁容满面。原以为自己会与师傅在江南相遇,随后一同返回寒山去。未曾想,再见已是黄泉地府,只叹是人事无常……
苏清尘赶至张玄同身前,只觉心中有许多话要与师傅说,却不等他开口,就听张玄同一脸严肃的率先反问道:“你来此作甚?这里不是你该来了地方!”
苏清尘闻言,一脸疑惑的看向张玄同,不禁问道:“怎……怎么了?师傅?”
“唉。”张玄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挥挥衣袖喝道:“回去罢!”
话音刚落,只觉那衣袖带动一阵狂风袭来,裹起苏清尘便向后飞退去。
风沙迷住了苏清尘的双眼,他不得不举起双手挡在眼前。昔日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而后又慢慢汇聚在张玄同的身上。风声呼啸不绝,挟着苏清尘卷至天外,但他耳畔却始终回响着张玄同的那句“回去罢”。
苏清尘艰难的睁开双眼,只见张玄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由朦胧的一团最终化作一个白点,最后在这浓浓的黑雾中隐去了。
苏清尘见状,不由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师傅!”
…………
一道刺眼的白光扰醒了昏睡的苏清尘,他急忙翻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渗出豆大的汗珠。
“师侄,你醒了。”
张玄清手挽着拂尘,端坐在一旁,微闭双眸,轻声说道。
苏清尘闻言,这才收回思绪。而后环视一周,觉自己竟在车厢之内,忽感莫名道:“师叔,我怎么会在这?我师傅呢?”
张玄清没有答话,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交予苏清尘。
苏清尘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字迹工整的写道“吾徒清尘亲启”。苏清尘见状,心中霎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于是急忙拆开信封,掏出信来。信中写道——
清尘徒儿如晤:
入秋顿凉,幸自摄卫。
见此书信之时,为师已然证得大道,因寂坐化。吾徒清尘不必感怀,也不必擎香祭奠。为师此去,身化尘粉,散与茫茫天地,落与林木溪池。褪去一身功法,只求为世人证辟一条光明大道。
然日后如何,便不是我所能操持的了。只是临别之际,心中唯一的挂牵便是你。为师已将一身本领多数交予你,若只说闯荡江湖,那便是绰绰有余。可世间之事,变数太多,有心之人亦不少。为师只能寄望于你,惟愿吾徒如爱莲说之词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初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