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余念叨着,“日后,你登了位,他以及他背后的家族将会是?你很好的助力,不?过也?要小心权势过大?,危及天子。情感如彩云易逝,万不?可托付笃信。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在于取舍,在于当断即断。你看,你这爷爷就够狠的,为了给你铺路,两个儿子都除了。萧萧啊,你要当明君,那么通往的这条路,就绝非享乐之途。”
“师傅,不?要说这些?。”赵慕萧只感沉重。
“为师教了你十年?的内力,轻功,暗器,打猎,街头卖艺杂耍,甚至教过你开锁,做洞箫。最后一面了,追忆往昔已?无必要,我?既是?你师傅,那就再教你最后一课,帝王心术。不?听吗?”
赵慕萧侧过身去,抹掉眼泪,道?:“听的。”
慕余重又说起,慢了些?,言语平和至极,偶尔滑过片刻的沉顿。
半个时辰后,监牢外,春寿来请赵慕萧。
赵慕萧愣在原地,也?不?知听见没有。
“皇孙殿下?”春寿暗暗提醒,“陛下和大?臣在等您呢。”
“我?知道?了……”赵慕萧眼眶更红,提衣蓦然下跪,跪慕余,“徒儿叩谢师傅十年?养育教诲之恩。”
慕余见状,面有动容,故作轻松道?:“让将来储君为我?下跪,也?不?亏了。”
赵慕萧闭了闭眼,眼睫颤抖。
“去吧,赵慕萧。去当个好君王,仁爱苍生,名传千古,万世流芳。”
赵慕萧身子战栗,半晌后,再听不?见丝缕声响。
他缓缓而僵硬地抬头,寸步之远的师傅已?经没了呼吸,坐在囚牢石座上,一动不?动,嘴角留下鲜血。
赵慕萧再拜,只是?控制不?住,额角磕破,渗出了些?血丝。
宫中又来了人催,春寿急迫地请求,赵慕萧起身,脚下如灌铅。
他不?清楚走甘露宫的一步步,是?如何漫长,只瞧见黛红宫阙之上,青天浓云,纵横万里。
入甘露宫,赵慕萧先见着跪在龙床外的诸多近臣,奋笔疾书的史官与拟诏的官员。
成元帝卧榻,半阖眼,俨然拼着一口气。
赵慕萧跪在榻侧,“皇爷爷……”
成元帝问:“见过你师傅了?
老皇帝的发声尤为困难,喉间沙哑,没由?来地让人心中一骇。
“回皇爷爷,见过了。”赵慕萧微弱道?。
“好,恩怨尽消,不?必再提。”
成元帝动了动,侧着脑袋,看向赵慕萧,直言道?:“你年?纪还小,朕决定将皇位先传给你的父亲,你即为太子,参政监国?。阶下跪着的那些?人,左右丞相,太傅,尚书,都是?朕信得?过的辅政大?臣,你大?可以先用?着。朕将玄衣侯也?给你准备着,齐国?以武立国?,即便文?墨昌盛,也?不?可使武备松弛。乌夏一定要打,一定要灭。”
赵慕萧怔然,甚至恍惚。
他不?过秋月刚入京城,转眼大?雪时节,转眼大?雪时节,就成了储君了?
“朕与你说的,你都听见没?”成元帝问。
赵慕萧忙道?:“听见了。”
他的心机却不?算深,有些?什么都在脸上。成元帝一看便知,“你是?不?是?想?知道?,朕为何选你?”
赵慕萧犹豫了下,点头:“是?。”
成元帝从滞涩的喉间溢出短促的笑,却没能说出话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西山苑,赵慕萧崭露头角时,愁烦储君之位的老皇帝如同见了光。虽眼弱,而能射杀雄壮的雕。临危不?惧,从容冷静,为人聪慧,仁而不?傻。
成元帝病得?说不?出话,心道?:“列祖列宗在上,但愿朕为齐国?,择了个好的继承者。”
交代了后事,这位雄霸天下的四?十年?老皇帝,统一了乱世,一生开疆拓土的成元帝撒手人寰。
钟鼓响起,帝崩。
次年?,景王登基,立其长子为太子,谨慎立国?。但景王自知,自己的皇位其实只是?个顺下来的流程,他不?通政事,也?如履薄冰。故而太子及冠后,便发诏,传位太子,自为太上皇。卸了担子,方觉轻松。
同年?四?月,赵慕萧奉诏即位,改元昭永,大?赦天下。
后世关于这位帝王的记载是?浓墨重彩,在民间,话本说书层出不?穷,津津乐道?。
幼年?坎坷,辗转流离,后靠卖艺为生,传言他的师傅是?故温国?的后代,无可考证。性情温和,亦有锋芒。
曾患眼疾,却颇擅拳脚,精通骑射,于西山苑,一箭射杀乌夏使团的雕,先帝见而大?喜,心怀册立之意。
在位之年?,驱逐乌夏,宽仁治国?,开创了后世称之为“昭永盛世”的辉煌。一生无子,兄终弟及,而他的后宫,竟只有同为男子的玄衣侯。
百年?之后,二人合葬,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