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再思与祁白的算术一道都并非在天衍宗内所学,属于外面学来的“野路子”。岑再思有意观摩一番天衍宗的基础教学,好与自己所学的进行比对,干脆先坐进黄级班。祁白属于她去哪便跟去哪,也就一道来与天衍宗内稚嫩的炼气期小兜帽们当了几天的同窗。“这是二式推演中的遁甲量天。中五为虚,实为八门轮转之基。若将死门定在坤位——”授课长老从袖中抖出一把玉筹抛在面前空中,随着他口中的演算过程,那把玉筹泛着光芒在空中迅速彼此交换,其上的符号一个又一个飞入长老灵力所化的九宫格中。“注意离火数变!二息之内推演出伤门的位移轨迹,此处切记应用筹算而不可心算。”“……”“……”黄级班今日讲学的是位蓄须的男长老,姓李,金丹中期修为。平心而论,这位李长老讲课的水平很不错,生动简易,还喜欢边讲边搭配玉筹向小兜帽们展示推衍的过程,相当适合初学者理解学习。唯一的缺点是他说话带观城当地的口音,某些地方听起来难免吃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据岑再思那群年幼的临时同窗们叽叽喳喳所言,九章堂中说话带口音的长老其实数量颇多,总之绝非李长老一人。因此,听懂口音是每个来天衍宗求学的外地修士都必须完成的一门人生功课。“其实我觉得真正说话有口音的只有孙长老一人。李长老她们只是因为平日里与孙长老待在一块儿研究的时间太长,才被感染了也跟着说。”甚至还有充满求知精神,对这种现象进行过观察研究的小兜帽,张口就是经典的天衍宗说话行事风格:有理有据、大胆乱猜。“因为只有孙长老是标准的观城东那块儿的口音,其余长老的口音不仅乱七八糟的不怎么标准,还都也带着些观东的风味,总不可能所有长老都出身观城东吧?”“诶,这样一讲,其余小兜帽纷纷摸着下巴觉得是那么回事。岑再思支颐听了阵这群,假装没发现她们说话时若有若无投来的好奇目光。她,实际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但岑大小姐已经习惯了,在哪都一样。她在玄沧剑剑堂,那地方的小剑修们也总是这样一副假装漫不经心凑的样子。爱看就看吧,不非要跟她讲话就行。岑大小姐支颐垂首,接过祁白整理好递来的那叠玉筹,重新漫不经心地摆弄起来。几日后,在黄级班观察够风土人情的岑再思拉着祁白考试去了玄级班。在玄级班,岑大小姐便见到了小兜帽们口中的那位“孙长老”。孙长老竟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更准确地说,孙长老竟然是个没有灵根,如今已经半头银发、面容显出微微衰老之色的中年妇人。这类容貌在修真界中很少见。鲜少有连驻颜功法都学不会的修士,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将自己的容貌定格在正值青春、最风华正茂的那个时间节点。若非天资实在不佳、筑基得太晚,又或是遭逢了什么变故,驻颜功法失效,修真界里哪怕年纪再大的老人家也都顶着张青春洋溢的俊美面容,极少能见到如孙长老这般不加修饰的老态。孙长老夹着把算盘进的玄级班,因为没有丝毫可供驱用的灵力,所以连扩音石这样的基础法宝也用不了。好在天衍宗贴心地在最前面设置了一个固定的扩音阵法,站到中央,她的声音也能传遍在座的每一个小兜帽。“我负责今日教授大家纯数的算学。”孙长老抚着她的算盘,声音和缓面容慈祥地对着面前满座能够飞天遁地的年轻修士们说:“大家不必与我一样用算盘,把各自的算筹都拿出来吧。”在大宗门所设的弟子学堂里见到一位凡人长老授课,这样的事情果真也只有在天衍宗这个神奇的地方能够发生。“凡人的寿数本就有限,又无灵根无法吸收灵力,即使服用了延寿丹药,也不过多活十几二十年。不过演微仙尊曾说,正是因为凡人的寿数有限,余下的生命一眼就望得到头,她们会因为这种紧迫的限制,反倒更易沉浸入纯数的算学之中。命途虽短,但至少能选择一个算式,终其一生地去推演运算。相比我们这些仙途漫长、更要分心于修炼的修士而言,她们在某个算术上的钻研成果甚至更加深入得多。”验秋真人在九章堂遇见她们二人,得知今日玄级班是孙长老授课的时候,笑眯眯地又讲了不少天衍宗的趣事。譬如天衍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之时灵根为次要,算术的天赋才为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