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晨感觉到了一刹那的冷意。
手中空空如也,他听到他的夫人说:“风起了,妾身身体不好,今夜请夫君去别处歇息吧。”
骆女多病,这是宫晨早就听说过的,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病的有多严重。
骆家派来的数位名医忙的焦头烂额,药汤不停的朝屋里送,宫晨守在屏风外心急如焚,直到她的贴身侍女上前行礼,宫晨才稍稍回神,忙要进去,侍女却拦住了他:“姑爷,我家小姐已睡下了,此时不宜受打扰。”
宫晨皱眉:“她一直都这样吗?”
侍女道:“小姐生来体弱,常年如此,需要静心调养。”
宫晨:“我明白了,我不打扰她。”
看他已出门去,槿儿才转到床前,果见骆诀睁着双眼丶满目漠然,不由道:“小姐,何不睡了?”
骆诀的神色极冷,半晌,自嘲道:“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演戏。”
倒不如死了更自在呢。
槿儿道:“小姐如今已入了宫府,何不看开一些?”
骆诀闭上了眼睛。
槿儿只好叹息:“家主为何一定要小姐嫁人,在月城待的好好的啊?”
骆诀:“骆家肯庇护于我,我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本来也是我自愿的。”
槿儿担忧:“小姐,你……”
骆诀摇了摇头:“这些,都不算什麽。”
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人间炼狱丶生死无常。
(五)夫妻
宫府上下都清楚,少爷曾经是喜欢过一个人的,他为了那个人执意要闯荡江湖,为此和父母很是闹了一场,但是不久後离家出走的少爷又回到了宫府,从此醉生梦死,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于风流韵事上大涨名声,直到娶了现如今的夫人。
年少轻狂,又本都是过往之事,在宫老夫人警戒之下,从来没有人在新夫人面前提起过,但是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骆诀端庄优雅的坐在主位上,喝了口香茶,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一进门就扑到她脚下哭诉的女子。
只论形貌,的确是婀娜多姿丶风情可人,连哭都哭的我见犹怜,据说是某家勾栏里的头牌……骆诀淡定道:“姑娘是什麽意思呢?”
轻声细语,淡然中带着温和清贵。
一直在哭诉种种痴情往事的女子闻言愣了愣,似是想不到她竟然不恼怒发火,许久才哽咽着接上自己前头的话:“……奴婢无才无德,承蒙宫少爷怜爱,送奴婢这香扇以订情约,只是造化弄人,今时今日宫少爷已得夫人为贤妻,奴婢不敢痴心妄想,只是……”
骆诀波澜不惊:“你想留在他身边?”
女子:“奴婢……”
骆诀微微笑道:“我可以成全你。”
这名头牌是彻底愣住了。
骆诀坐在妆台前丶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出神,她竟也像个普通女子那样去看自己的容貌了……门被人推开,灌了冷风进来,骆诀禁不住抖了一下,回首看到了宫晨,以及他脸上隐忍的怒色。
骆诀却十分平静:“夫君?”
他关了门,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声音极为克制:“你要给我纳妾?”
骆诀温柔道:“那位姑娘很好,又对夫君用情至深,妾身今日同母亲商议,母亲已经同意了。”
“哦?”宫晨俯下身,握着她的肩头:“为何不问我?”
骆诀有些不自在:“……夫君,你房里总要多些人,为宫氏开枝散叶。”
“我真是有一个好夫人……”宫晨却笑了,怎麽看都不是开心,他笑着把脸俯在她的肩头,嗅到了她脖颈间的幽香,轻声道:“我曾经荒唐过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拿着一把扇子就与人定情,以後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那个女人我会处理,你不必为此烦心。”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她的身体都僵硬的不能动了。
骆诀发现他有了什麽误会,正要解释自己真的不是在吃错,宫晨却抱住了她,又道:“府内不清静,明日我们动身去别院,那里适合你休养。”语气已经全然温柔如水了。
骆诀便什麽都不再说。
然而总有人不愿意消停,那名头牌得知自己无法上位之後,心内愤懑不平,竟又悄悄来见骆诀,再不柔弱,示威般道:“你别以为耍了这等手段就能抓住丈夫的心,宫晨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早就死了!”
骆诀只觉莫名其妙,难得的不作任何僞装的笑了:“他喜欢谁,或是不喜欢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头牌怒道:“口是心非!”
骆诀继续笑:“情/爱算什麽,我只要宫府少夫人的位置便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渐渐走来的宫晨,也便刚好看到他听到她的话时的神色——萧索空寂。
春景未逝,只是放眼望去,满目萧冷。
骆诀敛了笑意,接住了落下来的一瓣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