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我希望你作为晏国的皇帝能够保重身体,”御清晏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像幼时那样撒娇道,“也希望你作为清晏的三哥可以恢复些精神。”
御清昂意识到了什麽,声音艰涩道:“好,我答应你。”
“三哥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决定,无论在哪里都会好好享受生命。”御清晏慢慢退去,雾中的身影逐渐遥不可见。
“我答应你。”
晏国的皇帝如此承诺着,他要把自己的悲伤与痛苦隐藏起来,一如隐藏那些永不为人所知的心意。
*
庄亦睁开眼睛,脑袋一片混沌,探手摸到枕头下面塞着的手机,才六点五十三,平常这个时间她绝对不会醒。
下楼看了看,楚非大清早的就已经支起了画架,在画她养在院子里的绣球,庄亦随便洗漱了一下,端起阿姨做的早点放到他旁边:“还没吃吧?”
“今天这麽早?”楚非丢开画笔,喝了口牛奶,“没顾得上。”
庄亦弯腰看他的画:“这就是那什麽意境吗?我自己种的感觉就是花,没什麽特别,怎麽你一画出来就不一样了?”
楚非含笑看着她:“哪里不一样?”
庄亦:“说不上来,就是……变成景了。”
楚非笑得更开心了。
庄亦没吃几口,她拎了把剑在院里不急不慢地舞着,这是她的习惯,即便来到了千年後,也没有丢弃武艺的打算,一切都如平常……但楚非觉出了问题,他总是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庄亦情绪的变化。
所以等她舞完了剑,他递了杯新榨的果汁过去,接过剑问道:“谁惹你不爽了?如果是我,随便你揍。”
庄亦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你这两辈子的书生体质,我哪敢揍。”
又笑道:“想事呢,前几天不是凑巧去颜绍他们剧组玩了嘛,看那边女演员吊威亚很辛苦,有的撑不住就需要替身,我感觉我可以去做武替,你怎麽看?可行吗?”
楚非:“不行。”
“难道我做不来?”庄亦又捶了他一把,“我的功夫当年也就比离歌稍逊一筹,碰上斩英封痕都不在怕的,区区武替信手拈来好不好!”
“你当然可以做得来,但那活儿配不上你,”楚非道,“最关键的是,太辛苦了,而且凭你的脸和气质为什麽要做替身?明明主角才配得上你。”
庄亦嘿嘿笑了笑,被他恭维的很愉悦:“我又不是真的要大演特演,就是想玩一玩过把瘾,你知道那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
楚非无奈道:“好吧,但我要跟着一起去。”
庄亦:“你这几天不是忙画展吗?”
楚非:“助理去忙,有画在就行了,要画师做什麽。”
“那咱们赶快跟剧组联络,导演很看好我的!玩几天刚好赶上你的画展,我要去看!”庄亦兴奋地去拿手机。
楚非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晏国琅寰长公主十岁拜师,十四岁踏入江湖,一腔豪情为行侠仗义,後晏帝遇刺,她又自觉担负起身为一国之公主的责任,再入江湖为晏国织下一张情报网,以对付云国的暗探以及楚国的斩英杀手,每日行走于刀口浪尖,积下了一身伤痕,其实即便没有在战场上遇到北澜巫妖,她本身也已经沉疴难愈……而他每每想到这些都会羞愧难当,因为斩英是他手下培养的一股势力,只是那个时候他逃避厌世丶正在四处游历,并不在意这些杀手取的是谁的命,他也不知道她就是晏帝的亲妹妹。
其中恩仇纠葛,早已难说,而踏过了时间与空间丶在一千年後相遇,他们也必须解开心结丶放下恩怨才可新生。
却仍是忍不住想要感慨,到了当下她的武功才不至于沉重,也没有了需要肩负的身份与责任,说去玩,便去玩。
庄亦踏上台阶,又回过头来:“楚非,我做了一个梦,见到了许多故人。”
楚非心中一紧。
“我已经不是御清晏了。”庄亦又道,“虽然牵挂着他们,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要在这里好好活着,跟你一起。”
楚非上前抱住她:“因为梦才醒得那麽早吗?”
“嗯,”庄亦揉了揉他的背,“会回忆从前的事,难免怅然。”
楚非道:“无论什麽……都跟我说一说,好吗?”
“好。”庄亦并不吝啬,与他分享完,又问道,“你会想起过去的人吗?”
楚非脸上显出茫然之色。
他爱的人在眼前,过去的时光里还有什麽值得念的人吗?
他没有交情至深的朋友,也没有依依不舍的亲人,楚国皇室与晏国皇室不同,他的父皇时时担心他篡位并在他身上下了十几年的慢性。毒让他不能习武,他唯一的兄弟虽然个性单纯却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他的威胁,他不怀念他们,唯一值得念的大概就只有那些为他做了许多事对他交付忠心的臣属,可在庄亦面前,这些人又是不能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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