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牺牲”两个字,只要那个念头冒出来,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那些车辆朝着不同的方向行驶,载着不同的人,去往不同的目的地,只有她,被困在原地,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夜里,她没有回家,留在了办公室。
沙上盖着一件薄外套,她蜷缩在上面,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屏幕始终亮着,停留在与周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回复的“一切顺利,勿念”。
她盯着那六个字,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联系,她会不会多说点什么?哪怕是“注意安全”,哪怕是“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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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小时,悔意像海啸般将她淹没。
天快亮时,她迷迷糊糊睡着,却立刻陷入噩梦——
梦里是硝烟弥漫的街道,周聿穿着卡其色冲锋衣,背对着她,
她拼命喊他的名字,他却始终不回头。
突然,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她被气浪掀倒,
再抬头时,眼前只剩下断壁残垣,再也找不到周聿的身影。
“周聿!”
她猛地惊醒,浑身是汗,心脏狂跳。
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的轻微声响。
她拿起手机,又一次拨打那个卫星号码——依旧是“无法接通”。
她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那个压在底下的“基层调研”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她写的“临县乡村振兴难点:产业单一、人才流失”,字迹工整,却带着当时对未来的期待。
可现在,那些期待都变得毫无意义——如果周聿出事,她所追求的独立、成长,还有什么意义?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
第一次见面,雨夜的车里,他递来婚姻协议,指尖冰凉,眼神冷静得像在谈一笔生意;
民政局拍照,他虚揽着她的肩,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快门按下时,他的嘴角甚至没有一丝弧度;
机场送别,他说“保持立场和体面”,那个拥抱短暂得像一阵风,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受他的温度;
雪夜里的加密邮件,“风波将息,勿虑”“注意保暖”,她当时只觉得是例行告知,却没现那字里行间的关心;
跨年电话里,他说“辛苦你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却只回复了“新年快乐”,连一句“你也保重”都没说。
那些曾经被她用“契约”“理智”包裹的瞬间,此刻都变得无比珍贵。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刻意疏远,后悔没有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后悔没告诉他,其实她早已不是最初那个只把他当作“合作伙伴”的沈清姿。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秦浩”的名字。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指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秦浩……是不是有消息了?”
听筒里传来秦浩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背景里隐约的欢呼声。
几秒钟后,秦浩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炸响在她耳边:“嫂子!找到了!聿哥找到了!他没事!只是手臂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被维和部队护送到安全区域了!”
“没事……”
沈清姿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不是悲伤,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压在心底小时的恐惧瞬间崩塌后的释放。
她捂着嘴,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第一次,在这场煎熬里,笑出了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久违的温暖。
小时的黑暗与煎熬,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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