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低头看鞋面,“你上次给的排舞的钱,还有我穿的衣裳,我都给了。”
所以上次他就冬日穿着单衣回来了,他以为他做了善事,未想到会是被骗了。
霍彦一拍桌子,面沉如水,引得说得正开心的卫少儿一惊,正欲抱怨,见到霍彦的神色也不敢吱声了,只叫人去把霍去病拉过来。
霍彦捋起袖子,装上自己的小弩,顺手抄了根竹竿,就要司马迁带路。
司马迁不肯,劝他,“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你莫生气。”
霍彦甩开他手,招手就要丹叔拉人,“你也是他能骗的!”
他本能地愤怒,他联想很多,想到卫青,想到霍去病,想到很多人,最後目光落在司马迁的面上,只想着,纯粹之人怎可相欺!君子怎可欺之以方!
所以他愤怒地上前一步,拽住司马迁的衣领,眸光雪亮似剑。
“我说带路。”
司马迁被逼着退後一步,顶着霍彦的目光,他恍惚间觉得面前的阿言很像他那个不爱说话的阿兄。
“好。”
良久,他听自己说。
霍彦嗯了一声,领着人上马,直接杀到了尚冠里,带着司马迁挨家挨户的敲门认人。
终于,在王温舒的宅邸前,他家中下人凭着司马迁的描述指认出了那骗人的老翁是廷尉史王温舒。
霍彦不知道王温舒是谁,但弹幕知道。
[王温舒,长安人,酷吏,好杀人。]
[早年做过亭长,後以廷尉史事奉张汤而升任御史,因督责盗贼,杀伤甚多而迁广平都尉。]
[其挑选郡中豪横无忌的故吏十多人做爪牙,督察盗贼,不惜杀戮,使广平道不拾遗,被武帝擢为河内太守,拘捕郡中豪横奸猾之徒,相互牵连的有一千多家。其上书报长安,重的灭族,轻的处死,家财都没收归公。公文上报不到两天,就批复回来,于是王温舒大开杀戒,流血四十馀里。]
[所有罪犯家财一概没收,他从中狠捞了一笔。其间,一些豪强为了自保,主动捐出家産,王温舒又狠捞了一笔。至十二月,河内盗贼已然杀绝,侥幸逃脱躲到外地的,王温舒也派人前往捉拿,一个也不放过。最後,人是抓到了,可是已经到了春天,不能再处决犯人了。
[至此,王温舒气得直跺脚,“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就是只要今年冬天再长一个月,我的活儿就能干完了!
[武帝太初元年,王温舒因罪被杀,灭五族。]
[杀人,对王温舒来说,已成为一种嗜好;人命,全被他视为草芥。如果以为王温舒跟张汤一样仅仅是个以杀立威的酷吏,或是专门对付豪强地主丶刚正不阿的廉官,但他治下,很多无辜平民也被牵连。]
[而且王温舒还贪。他与其他贪官相比,他以酷行贪,以酷掩贪,这是表现在王温舒身上比较突出的特点。他毫不留情杀死的那些人都是无权无势之人,当然其中还有不少平民百姓。]
[“温舒多焰,善事有势者。”他还谄媚。]
……
弹幕科普起来,这边王温舒见到霍彦的郎官印绶,忙不叠的出来。
他确实恶人恶相,三十岁长了六十岁的脸,皱巴得刚照完的汗巾似的,他也确实谄媚,对着霍彦这个天子红人极尽服贴之态,不光要尽数归还司马迁的钱财还要为霍彦再添份礼做赔罪。
前倨後恭,思之而发笑。
司马迁哼一声,想拎着东西就走,却被霍彦拦下了,少年面无表情将那袋金拉开,“这不是我给他的金。”
司马迁疑惑不已,但不好打断他,只跟在他後面,也跟他一样用鼻孔看人。霍彦半勾起唇,声音冷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当日我给他的金,每锭之上皆有我独有的印记。”
他随手拈起一锭,在手中轻轻掂量,而後目光慢慢游移到了王温舒脸上,面无表情地盯了半晌,才道,“这些并无印记。”
王温舒原本堆起的笑脸瞬间僵住,像被突然抽去了所有表情,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显得深刻,宛如一道道沟壑。
他明白了霍彦是故意想要治他的罪,而他刚刚的讨好行为就是自已送上了把柄。
他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慌乱地在霍彦和司马迁之间游移,嘴唇微微颤抖,他那一日的随意逗弄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霍彦喜欢他的识趣。
但可惜下一刻,霍彦就不喜欢了。
王温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冷汗顺着他那皱巴巴的脸颊滑落,“霍大人恕罪啊!我实在是一时糊涂。这些日子老母有疾,手头实在太紧,才欺瞒了这位郎君,那有印记的金子,也被拿去换了现钱应急了。我一直心存愧疚,现在补上了,照着原物的三倍奉还,真不是有意欺瞒大人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