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口中含着糖,把刘据驮起来,自己往人群前头冲,趁乱钻进了戏楼,“走吧,见阿言去。”
刘据都看呆了,但他还没问出声,就看见霍去病跟只豹子似的,搭个彩绸,就跳到了霍彦身边。
霍彦笑得开心,按着批把的手指纷飞。霍彦的琵琶弦在指尖炸开最後一个高音时,霍去病恰好落在他身侧。少年将军战袍上的尘土气混着东市的蔷薇露,惊得琵琶弦微微震颤。刘据趴在他肩头,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沾着口水的蜜糖。
“糖好吃吗?”
霍彦放下批把,又拆了一块糖给霍去病,拉着他们下去自己的包间,就亲自给霍去病上菜。
这不过巳时,霍去病和刘据根本不饿,但在霍彦的注视下,还是慢吞吞的吃。
霍彦一看霍去病,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絮叨得不停。
“咋瘦成这样了,我让人带的糖,还有肉饼,都没吃上吗?”
“这战场太苦了,饿成这样,这眼边怎麽还有疤,快,让我看看。”
霍去病就笑,他边吃饭边克制不住的笑出声,小虎牙亮闪闪的。他默不作声将自己怀中给霍彦带的战利品,那些亮闪闪的金饰,放了霍彦满手,就连刘据脖子上也不放过。
“阿言,我从匈奴人那拿的,最好看的,都是你的。”
霍彦的眼疼,不是被金子,宝石闪的,纯粹是心头酸痛,想哭。
“你,你。”他啊呜一声,猛地捂脸,须臾,才缓过来,没让自己哭,“把脉。”
霍去病却不着痕迹的往後退了退,不让他碰。
霍彦何等聪明,登时冷笑一声。
“不会有人到现在伤还没好吧!”
霍去病吃了一口鱼,装听不见。
霍彦冷笑,把刘据牵走,交给了隔壁的丹叔他们,然後在衆人惊恐的眼神下,把门一甩,反锁上,又当霍去病的面,坐在了窗户前。
跑,往哪跑!
“那些医者给我回的说君侯身体好得很,没受伤的信,是遭君侯威胁了吧。”
霍去病摇头,“没威胁,只是说你会担心,让他们体谅你。”
[更坏了啊!]
[去病,你,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霍彦牙都咬碎了,弹幕顿时不敢吱声。
[打他就不能打我了哦!]
“君侯真是关心下官,下官何德何能!”
霍去病就笑。
“阿言不要这样说话,想骂就骂,不然我想笑。”
霍彦艹了一声,“日你大爷,霍去病,把你的皮扒了,不然老子就扒了。”
霍去病实在是忍不住又笑了。
阿言跟小猫呲牙一样,怪可爱的。
霍彦气急败坏,他阿兄一幅大猫看小猫发脾气的样子,是在挑衅他嘛!
可恶,不就战斗力强亿点点嘛!
可恶!
霍彦一气之下把霍去病衣服一点一点给绞了,然後那肩胛骨处的箭伤和胸口处的刀伤映入眼帘,中间的新肉叠着血淋淋的伤口,发着红,肿胀着发烫,稍一动作,红殷殷的血就染红了绑伤的布帕。
布帕上的白色粉末是霍彦为他留的,可现在只顺着血附在帕上。
为追求夜行八百里,霍去病的伤口未裹,甚至连霍彦为他备的药都没来得及涂,早在回营时就发炎了,医者只为他清了创,正欲要他静养,他便疾援苏建去了。他不光没有告诉霍彦,他连卫青都瞒着了。
没有关系,他不怕疼,他抹了药,很快就好了。
霍彦的眼眶顿时红了,忍不住一大滴眼泪就掉下来,他号陶大哭,眼泪顺着腮边成滴的滚落。
“阿兄”他就是哭,边哭边手忙脚乱去翻自己的医箱,“你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你为什麽不包一下伤口?”
他的声音与戏台下的欢呼声一起如潮水般漫进霍去病的耳中,霍去病低头,“不疼,阿言,你不要哭。”
暗红的血痂嵌着细小得几乎看不清的沙粒,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灰。霍彦用银剪绞开与布帕粘连的皮肉,指尖凝着颤,哪怕痛苦几乎抑制不住哭腔,但他的手还是很稳。
“我见过野狼。”霍去病突然开口,他用笑宽慰霍彦,“它们受伤时会用烧红的砂土止血。我用了你的药,比沙土好。”
窗外飘来霍彦叫人炒的栗子焦香,他喉结滚动着错开霍彦的目光,“那些医官太吵了,他们在劝我休息,可我不能休息。”
"所以你还可以带伤疾驰,肿成这样,血流了不少吧。”霍彦摔了药杵,青金石碾钵滚出闷响。他没说话,只是消炎的羌活与三七的苦香瞬间盖过蔷薇露的甜腻,霍去病轻皱起眉。
他不喜欢药苦味。
霍彦强制他去躺下,霍去病看着他片刻,乖乖起身,躺在了小榻上。
刘据趴在雕花门缝偷看,被丹叔提着後领请走时,正瞧见霍去病起身时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
霍彦将酒精撒在伤口处,又小心地剔掉腐肉,把血迹擦干,才抹上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