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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罪我知我(第1页)

117罪我知我

◎霍去病:我弟好像在弑君。◎

暮春的长安,未央宫巨大的阴影也遮不住满城槐花甜腻的香气。

公孙敬声的死被掩在这香气里,除了太仆府深处飘来的丶压抑断续的悲泣,他的死在长安权贵圈中,不过是推杯换盏间一声轻飘飘的“天不假年”。

所有人都不在意,唯有那扇紧闭的朱门後,卫君孺的世界彻底倾塌。

公孙敬声不成器,可是却是她倾尽全部心血养大的孩子。

杀了她孩子的人却是她视之若子的霍彦。

她伏在冰凉的锦席上,华贵的深衣皱成一团,发髻已经再不梳了,几缕发丝黏在泪痕狼藉的脸上。肩膀无声地抽动,泪水浸透了衣襟。

心仿佛被扯碎了。

你要她如何放下。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小小的公孙敬声喊她阿母。

随之而来的丈夫公孙贺惊惧躲闪的眼神,霍彦那毫无温度丶如同宣判般的话语。“陛下顾念旧情,不欲牵连太仆府”像两道冰冷的鞭子抽飞她所有翻涌的悲恸丶怨毒与绝望。

她恨啊!

恨她的儿子,恨她的丈夫。

恨她的阿言!

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被她挥退,霍彦将她软禁在庭院,怕她寻死,叫人看着她。

窗外,暮色四合,几只乌鸦落在枯枝,叫声嘶哑。

她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她最恨她自己。

她的目光触及窗台下那盆芍药。

霍彦所赠。

那灼灼的粉红,已经褪色,只剩下残瓣。

卫君孺却似看见仇人一般,踉跄扑去,发簪“叮当”落地,长发披散,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陶盆狠狠掼向青砖地面!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炸响,泥土四溅,枯萎的花瓣被无情抛起丶零落,随即被她缀着珍珠的绣鞋发狠地碾入尘土。她沿着冰冷的廊柱滑坐,捂着脸,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

卫少儿是这时来了,霍彦也给她下了禁足。

但她以死相逼,最後也不了了之。

她来到这里,替她的不孝子来向阿姊赔不是。

直到她的阿姊看向她,像失了魂一样。

姐妹二人对视,她泪水不自觉滑落。

卫少儿踉跄扑过去,揽住卫君嬬的肩膀。

“阿姊,阿姊。”

霍彦知晓他阿母去见大姨的事,也没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他将一切处理好後,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痕。

既然东风已起,他便是那最精准的执炬者,会烧尽一切朽木烂叶。

长安的权贵们很快惊觉,霍彦这把火,竟如此精准而猛烈地先焚向了母族卫氏。其速度之快,手段之老辣,与其年轻俊美的面容形成刺目的反差,令人胆寒。

那些依附公孙敬声的党羽丶那些借着卫霍权势横行无忌的旁支子弟丶贪婪无度的姻亲丶跋扈凶悍的门客,贪墨军资丶证据确凿者,被毫不留情地明正典刑,血染东市刑场,引来百姓围观唾骂。那些嚣张跋扈丶手上沾染人命的,或在巷道与郊野,遭遇种种精心设计的“意外”,悄无声息地从人间蒸发。罪行稍轻却涉足非法盐铁丶人口买卖者,则被押上沉重的囚车,在凛冽的春风和漫天尘沙中,哭嚎着流徙向朔方丶敦煌等苦寒边塞。

一时之间,死的竟全是原本耀武扬威的卫氏之人。

那些空出来的位置,掌管着卫家庞大産业丶日进斗金的肥缺,军中那些虽非核心统帅丶却扼守关隘丶掌控物资的要职,以及府中手握实权丶油水丰厚的管事,霍彦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温情,该杀就杀,该留就留。

旁人以为权力留下的真空被霍彦迅速被填补。他精准的像在把握一勺汤的咸淡。卫青丶霍去病麾下那些忠心耿耿丶身经百战丶伤痕累累的老卒被迅速提拔,填补了武职的空缺。霍彦自己培养多年的工匠之子,被大胆啓用,安插在需要精明头脑的位置上。卫家内部那些始终忠于卫青本人,或是早已看清风向丶向他兄弟二人靠拢的身家清白的子弟,也得到了重用。

他甚至慷慨地将少数几个无关紧要丶但能力尚可的位置,赐予了原本中立丶态度暧昧的卫家旁支,以此向外界昭示他那所谓的公正与“唯才是举。

其动作之迅疾,手段之凌厉,效率之高,在长安城几十年的权力倾轧中都属罕见。短短一个月,卫家内部已是天翻地覆,旧有的秩序丶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丶甚至引以为傲的门楣荣光,都被霍彦用那些卫氏之人的血彻底打碎丶重塑。

天早已经变了,属于霍彦的新秩序正在建立。

卫家的大家长卫长君,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巨变,试图以长辈的身份丶以卫氏宗主的威严,去找霍彦斡旋丶说情。

然而仅仅隔了一天,他和年迈的卫媪,就被霍彦以请长辈安心颐养天年的名义,恭敬而强硬地请回了深宅内院,变相软禁起来,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除了本就坚定站在霍彦一边的卫步丶卫广兄弟,就连霍去病和霍彦的生母卫少儿,也未能幸免,被限制了行动范围。有人要找平阳公主,也被拒之门外。

霍彦铁了心要重塑卫家,剔除所有他认为的腐肉毒瘤,任何劝谏丶求情,在他面前都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直到此刻,卫家人才真正从骨子里感受到了恐惧,看清了这个他们曾经引以为傲丶视为家族最大倚仗的阿言,内里究竟有多锋利。

这柄刀最精细,他庖丁解牛般剔除了所有腐肉毒瘤,保留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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