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当年为姐姐批命的那位游方道人……他说姐姐命中有大劫,活不过二八之数……除非……除非以血亲之命,代受此厄……他说我先天不足,本就难久活……若行此术,或可延姐姐年岁至双十之后……而我……至多十八……”
“……今日施术。很疼。但想着姐姐日后能康健喜乐,无病无灾,便觉得……甚好。”
“……姐姐,你要长命百岁。”
“姐姐,你要岁岁欢愉。”
“姐姐……别恨我……”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陈旧的墨迹。
清月猛地抬手捂住心口,那里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冷风夹杂着冰雪倒灌而入,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连血液都凝固了。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高几上,妆奁翻倒,里面的素银簪子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那些被恨意蒙蔽的过往,那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明月欲言又止的苍白脸庞,那些她咳出的鲜血,那些她被迫让出的丹药……此刻全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万箭穿心般向她袭来!
原来,她所以为的救赎,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原来,她倾注所有爱慕与柔情的人,窃取了不属于他的光芒。
原来,她肆无忌惮挥霍的、践踏的,是另一个人用生命燃尽的最后暖意。
而那个她恨入骨髓的人,却为她窃了天机,换了她命数,默默吞下了所有苦果,直至灯枯油尽。
“呵……呵呵……”她喉咙里出破碎不堪的、似哭似笑的气音,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她想起昨夜,她带着怎样刻骨的恨意来到这里,将晴川赠玉的羞辱砸在明月身上。
她想起明月最后那声微弱的“姐姐”,那声被她无情忽略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唤。
她想起那双总是平静望着她、此刻已永远紧闭的眼睛。
——姐姐,你要长命百岁。
——姐姐,你要岁岁欢愉。
——姐姐……别恨我……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漱玉轩爆出来,撕碎了侯府清晨虚假的宁静。
清月疯了一般扑到那冰冷的床榻前,猛地掀开那层隔开了生死、隔开了所有真相与忏悔的白布,露出了下面那张苍白、静谧、却已然毫无生气的脸庞。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抱起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想要温暖她,想要告诉她——
错了!姐姐错了!明月!你醒来!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可触手所及,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冰冷和僵硬。
那冰冷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了她的血液,也冻结了她所有的呼吸。
明月不会再醒了。
那个曾用单薄身躯为她引开“野狼”、那个曾默默代她承受必死命数、那个在她所有怨恨报复面前只是沉默隐忍的妹妹……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她活到了十八岁。
用她注定短暂的性命,换了她恨之入骨的姐姐,长命百岁,岁岁欢愉。
清月死死抱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出呜咽般的哀鸣,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落在明月毫无反应的脸上,却再也暖不回一丝温度。
窗外,雪后初霁,阳光刺眼。
一片炫目的苍白里,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她们名字来源的夜晚。
母亲指着窗外的夜空笑说:“一双明珠,一如天上明月,皎皎清辉;一如人间清月,朗朗入怀。”
那时她们还小,挤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
明月轻声问她:“姐姐,你喜欢明月还是清月?”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当然是清月!明月那么远,冷冰冰的,有什么好?”
是啊,明月冷冰冰的,遥不可及。
所以她追逐着触手可及的、人间温暖的“晴川”。
却从未想过,真正皎洁不移、悬照她一路的……
从来都是那轮她弃若敝履的明月。
而此刻,天亮了。
明月沉了下去。
她的世界,自此永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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