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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到了（第1页）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了一夜又大半个白天，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缓缓停靠在了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站。

车厢里顿时一阵骚动，人们开始忙碌地收拾行李。韩峥利落地将床铺下的几个大包袱拖出来，林晚给韩曦戴好小帽子，整理了一下他被睡得有些皱巴巴的小衣服，韩薇也兴奋地背上自己的包，迫不及待地想呼吸到家乡的空气。

下了火车，小县城车站的喧嚣扑面而来，比他们出的那个城市火车站多了几分粗犷和乡土气息。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尘土和某种植物混合的味道，这就是故乡的气息了。韩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最重的一个包袱，林晚和韩薇也各自拿着东西，随着人流挤出站口。

没有多做停留，韩峥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找到了开往镇上的公共汽车。那是一种老旧的客车，车里挤满了人和各种农产品，空气闷热。一路颠簸，窗外的景色从县城的低矮楼房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和连绵的土坡，林晚的心也跟着这熟悉的景色越来越贴近那片土地。

到了镇上，日头已经偏西。镇上离家还有十几里土路。韩峥在镇口张望了一下，很快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等客的牛车，赶车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汉，看着有些面熟。

“大爷，去韩家屯，捎我们一程行不？”韩峥上前问道。

老汉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下，目光在韩峥那身虽未佩戴领章帽徽、但依旧挺括的军裤和气质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和身后两个拿着行李的年轻女人，点了点头：“中，上来吧。”

把几个大包袱放到牛车上，林晚和韩薇小心地坐在车板边缘，韩峥则抱着韩曦坐在前面，跟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牛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车轮压在土路上，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节奏缓慢而踏实。路两边是高高的玉米秆，晚风吹过，叶片沙沙作响，送来泥土和庄稼的清香。这慢节奏的行程，反而让归家的心情变得更加真切和迫切。

牛车晃晃悠悠，到达韩家屯村口时，已是傍晚六点多钟。夏季天长，西边的天空还挂着大片绚烂的晚霞，将村庄、树木和远处的山峦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村子里炊烟袅袅，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和柴火的气息。

几人刚从牛车上下来，提着大包小包往村里走，就引起了正在村口大槐树下纳凉、闲聊的村民的注意。

“哎？那是……韩家老二？”有人眯着眼认出了韩峥。

“是韩峥回来了？还带着媳妇孩子？”

“哟！那是小薇吧？天爷，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一个和韩薇年纪相仿的姑娘惊呼道，她正是以前常和韩薇一起玩的小姐妹之一。如今的韩薇穿着那件米白色的确良衬衫，皮肤白皙，身量抽高，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精神，与记忆中那个黄毛丫头判若两人。

韩薇也看到了昔日的玩伴，脸上露出笑容，朝她们挥了挥手，但因为抱着东西，又归家心切，并没有停下脚步多聊。韩峥也朝着认出他的乡亲们点头示意，脚步却未停。一家人在村民们好奇、惊讶和善意的目光注视下，沿着熟悉的土路，朝着村子深处那座熟悉的院落走去。

越靠近家门，心跳得越快。那熟悉的土坯院墙，那棵高过院墙的老枣树……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还没走到院门口，韩薇就忍不住了，扬声喊道：“爸！妈！我们回来了！”

声音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院门是敞开的。只见院子里，韩父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旧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的车架，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花白的头和微驼的背上。而系着围裙的韩母，正从厨房里端着一盆洗好的青菜走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两位老人都是一愣，同时抬起头，朝着院门口望来。

当看清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笑容灿烂的几人时，韩母手里的菜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青菜撒了一地。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嘴唇哆嗦着，却不出声音。

韩父也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抹布掉了都浑然不觉，脸上是巨大的惊愕和随即涌上的狂喜。

“爸！妈！”韩峥笑着，抱着儿子率先走进院子。

“爸，妈。”林晚也跟着走进来，温声喊道，语气自然亲切。

还是韩父先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回来了？咋……咋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他搓着手，有些无措地迎上来。

这时，韩母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然而，比韩母动作更快的是韩峥怀里的小人儿。韩曦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院子里熟悉的爷爷奶奶——虽然隔了四五个月，但过年时爷爷奶奶在部队家属院住的那段日子，每日的陪伴和疼爱显然在小家伙心里留下了印记。他先是愣愣地看了几秒，随即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里“啊啊”地叫着，两只小胳膊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韩母的方向张开，身体也急切地往前倾，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奶奶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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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大乖孙！还记得奶奶呢！”韩母这下的眼泪是真忍不住了，又是笑又是哭，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心而又急切地从儿子怀里接过这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宝贝，紧紧搂在怀里。

“想死奶奶了！快让奶奶好好亲亲！”韩母抱着这沉甸甸、软乎乎的小身子，心肝肉儿地叫着，低下头，在那奶香奶气的小脸上一连亲了好几下。韩曦被奶奶亲得咯咯直笑，小手也搂住了奶奶的脖子。

韩父也凑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孙子的小手，连声说道：“还记得爷爷不？臭小子，沉了不少！”

韩曦扭过头，看着爷爷，又咧开嘴笑了，一点也不认生。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和两位老人激动难抑的情绪。

亲香完大孙子，韩母这才想起晚饭这茬，一拍大腿：“哎呦！光顾着高兴了，饭还没做好！”原本老两口晚上就打算凑合吃个炒辣椒，现在儿子媳妇孙女孙子都回来了，这哪能行！

韩母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厨房冲，想起什么又停下，小心翼翼地把怀里黏着她的韩曦递给眼巴巴看了半天的韩父：“老头子，你先抱着乖孙，我去摘菜！”

韩父乐呵呵地接过孙子，用胡子轻轻扎了扎小家伙的脸蛋，逗得韩曦咯咯笑。韩母则快步去了屋后的菜园，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摘回来一大把翠绿的豆角、几个圆滚滚的土豆，还有几根鲜红的辣椒。

厨房里立刻响起了更有力的切菜声和更旺的灶火声。韩母手脚麻利，豆角掰段，土豆切块，和着几片肥瘦相间的腊肉一起下了炖锅；辣椒切丝，配上自家灌的腊肠，大火快炒，香气瞬间就窜满了院子；又麻利地打了几个鸡蛋，加水搅匀，撒上细盐，放在米饭上一起蒸；最后还把两个熟透的西红柿用白糖细细拌了。这糖渍西红柿还是之前她去伺候林晚月子时，看林晚常做，酸甜开胃，她也就学会了，觉得夏天吃确实爽口。

晚饭摆在院中的小桌上，比平时丰盛了不知多少。土豆炖豆角软烂入味，腊肉咸香；辣椒炒腊肠下饭十足；嫩滑的鸡蛋羹淋上几点酱油，是专门给韩曦准备的；糖渍西红柿冰凉爽口，解腻生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得格外香甜。韩曦坐在奶奶特意找出来的高脚木椅里，吃着奶奶耐心喂到嘴边的鸡蛋羹和碾碎的土豆，小嘴巴一动一动，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韩父和韩峥负责看着在草席上爬来爬去消食的韩曦，韩薇主动收拾碗筷。林晚则跟着韩母进了他们小两口以前住的房间。

房间果然如韩母所说，经常打扫，家具摸上去几乎没有灰尘，炕席也擦得干干净净，只是没有被褥铺陈。韩母从炕柜里抱出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皂角清香和阳光味道的被褥，婆媳俩一起动手，利索地把炕铺得柔软舒适。

“赶了一天多的路，肯定累坏了，早点歇着。”韩母铺好床，拍了拍松软的枕头，对林晚嘱咐道，“曦曦今晚跟我睡，你们就放心吧！”

“妈，辛苦您了。”林晚心里暖暖的。

“辛苦啥，我巴不得天天抱着我大孙子睡呢！”韩母笑着，又朝外面喊，“小薇，你也赶紧回屋睡吧！”

韩薇应了一声，乖巧地回了自己那间小屋。韩母则乐呵呵地去院子里，把正玩得开心的韩曦抱了起来：“走咯，乖孙，今晚跟奶奶睡去！”

小家伙似乎明白今晚有特别的待遇，开心地搂着奶奶的脖子，被韩母抱去了正屋。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蝈蝈的叫声。韩峥和林晚也回到了他们久违的房间。房门刚一关上，韩峥便转过身，一把将林晚揽入怀中，坚实的臂膀紧紧环住她的腰身，低头将下巴抵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低笑着在她耳边调侃：“总算清净了……忍了一晚上，想我了吧？”

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直白的话语弄得脸颊烫，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却没用什么力气，嗔怪地飞给他一个白眼：“……流氓！谁想你了！”

她那含羞带嗔的模样，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娇媚，眼波流转间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韩峥喉结滚动，不再给她口是心非的机会，低头便精准地攫取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旅途结束后的放松、归家的安心以及积攒了一路的思念，温柔而缠绵。林晚起初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很快便在他炽热的攻势下软化下来，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脖颈，生涩而真诚地回应着。

久违的亲密在熟悉的房间里悄然蔓延，带着小别胜新婚的悸动与热烈。窗外的月光羞涩地隐入云层，仿佛不忍打扰这一室的温情。低语与轻喘交织，诉说着分离日子里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所有的思念与爱恋，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直接的触碰与拥有。

夜色渐深，小小的村庄万籁俱寂，只有这间重新迎来主人的老屋里，流淌着无声的甜蜜与温情，为这奔波劳碌后的归家之夜，画上了一个圆满而旖旎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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