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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汹涌澎湃的河流不会没有渡口 二(第2页)

她别过脸,压住呜咽的冲动。京城的道理,和河北的道理不一样。她不懂京城的道理,也没人教过她。当日阿耶问她,是否愿意来长安——其实他多半已经打定主意,只是问她一句罢了——她应得轻巧,却不曾想到,长安原来……这麽难。

可是,可是……她在长安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长安很难,但或许也……不算太坏

杨炎放开她的手腕,想抚一抚她的头发,又担心冒失。他一只手悬在空中,嘴唇张开又闭上。

“这里是何氏女的家麽”院门口有人高声道。

狸奴醒过神来,答道:“是……怎麽”

几名捕吏模样的黑衣男子冲进院门。狸奴一眼瞟见其中两人手持长竿和绳索,不由得绷紧了身子,伸手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她忘了,来了长安之後,她就不能带刀走动了。

“我们奉杨右相和吉中丞的命令,将你下御史台狱鞫问。”

一个时辰後,御史中丞吉温踏进中书省。中书省的主官杨国忠今日正在省中。

“相公令下官所捕之人,已尽数收于御史台狱。如何鞫问,还要请相公示下。”吉温半低着头,面容隐在云母屏风投下的阴影中。

杨国忠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温驯的嗓音。他接过吉温双手递来的一个纸卷:“我昨日才将那些名字交给你,你今日就已将他们收狱”他和吉温交通数年,早知他的手段,却也不禁有点惊讶。吉温擡眸,傲然道:“下官说过,倘能遇上知己,就连终南山的白额兽,下官亦可轻易捕缚。相公便是下官的知己。”

“吉七郎当真是能臣,不枉我向圣人进言举荐。有劳吉七郎鞫问他们。”杨国忠与那双眼白甚多的三角眼对视数息,掩下心中的厌恶,拍了拍吉温的肩。早在十年前,吉温就曾受人荐辟,面见皇帝。皇帝平生颇重相术,见了他的眼睛,立时摇头:“此人必是一不良汉。朕不要他。”

——如今皇帝也尽忘了。

“相公想要哪些款辞(1)”吉温问道。

在讯问之前,先行写好预备呈给皇帝的奏状,然後再来鞫问罪人,用尽一切法门也要从罪人口中得到与奏状一致的供词。这是吉温独有的本领,杨国忠心知肚明:“安禄山的母亲是突厥巫女,他在突厥部落中根基深厚,无人不知。後来突厥亡国,衆多残部归他麾下。安禄山听到内附的突厥馀部之中流传一篇辱骂大唐天子的碑文,却不及时奏报,也不阻止,盖因他素有反志,藐视圣人,意在借此侮蔑天子,辱损国威。这些罪人都是安禄山的部属丶门客,潜伏京中,伺机散布谣言,以乱民心。”

吉温眸光微闪,面色不改:“谨遵相公之命。”便告辞离去。

“郎君啊郎君(2),你若能守信,那就再好不过。若是失信……莫怪国忠无情。”杨国忠低低自语,端起手边的扶芳饮,喝了两口。太子李亨的意思堪称明了:他若不将这回的事情攀扯到太子身上,那麽太子便会禀告圣人,说安禄山有不臣之心。太子愿意与他一同扳倒这个恩宠无边的胡人。

太子和安禄山同是他的敌人。他无论拉拢哪一个,只要能扳倒另一个,终归是不蚀本的营生。

杨国忠重新拿起那卷纸,展开细看。纸上抄有八个人的姓名丶本贯,这些人都是京中疑似与安禄山有渊源的男女,有在朝廷官署供职的小吏,有平康坊的歌妓丶东市的食肆肆主,有汉人,也有胡人。内中第七个姓名,是一个胡人女子:

“鸿胪寺司仪署何狸奴,本贯幽州蓟县铜马坊,蕃将何千年女,行六。”

吉温离了中书省,大步向南,一直出了丹凤门。长街对面有一名家仆等着,见他出来,连忙凑上前,悄声道:“某依照郎主的吩咐,叫人传讯与太仆寺安大郎,又遣了快马送信,去往河北,报知安大夫。方才安大郎回话说:‘多谢你家郎主。请你家郎主鞫问他们时,设法拖延,延至明日朝会即可。’”

吉温颔首,继续向前。他走过永兴坊,再向右转,又从皇城东侧的景风门回到皇城之中。他这一趟出宫又入宫,理由是现成的:他得从东北方的大明宫到皇城西南的御史台,这样行走,所耗的辰光更短,否则就得在宫城中绕上半日。

汉朝御史府中植有柏树,常有千馀乌鸦栖息树上,晨去暮来,故此御史台素有“柏台”“乌台”的别称。不过,今日的大唐宫城以桐树最多,御史台中亦无柏树。据说当年大明宫初建时,司稼少卿梁修仁有意在宫中多种白杨,盖因白杨只消数年即可长成。归附大唐的铁勒首领契苾何力吟了两句诗:“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梁修仁立刻改了主意,种了桐树。然而桐树从未引来凤鸟,又说什麽“良禽择木而栖”传说中的神鸟,也未见得比他更明智丶更懂得挑选栖身之地。吉温冷淡一笑,双眼眯起,看起来反而添了些微良善。他走进御史台西侧的推事院。

狸奴坐在推事院一间狭窄的牢室中,抱着双腿,下巴顶在膝盖上发呆。这间牢室甚为狭小,仅仅数尺见方,还堆满了蒿草和破烂的毡褥。室内气息污糟,蒿草异味浓烈,毡褥厚重,阻绝牢室门缝中流入的任何一丝微风。当此暑日,这份闷热实在难捱。为免中暑窒息,她不再抗辩,不再叫唤,将呼吸放到最轻。

她被抓到御史台大约已经两个时辰了。牢室中蚊蝇极多,为了保存体力,她并不举手驱赶。嗡嗡声在耳畔萦绕不去,她惊慌的心绪之外,又添了烦躁。

他们究竟为什麽抓她安将军会不会受到牵累阿耶会不会因此憎厌阿娘

一个狱卒打开牢室门上的锁:“何氏!”

(1)款辞即後世所说的供状丶口供。

(2)仆婢称少主人为“郎君”,皇帝的近臣近侍亦可如此称呼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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