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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深秋（第1页）

秋意深浓，庭院里的金桂落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

卫国公府里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是绵绵的胎气越来越稳，小衣小褥堆了半间屋。一边是卫芷晴的嫁妆清单改了又改，绣庄的针线日夜不歇。

而二房的庶女卫芷兰，如今已满十六了。这姑娘生得眉眼清秀，先前觉得孤女身份的绵绵配不上自家优秀的大哥，加上李氏的挑唆，总爱挑绵绵的不是。

自打绵绵与卫珩大婚，知道了绵绵的为人处事，而李氏日日在她耳边念叨“规矩本分”，她倒也通透，渐渐收了争强好胜的心思，虽不如卫芷晴沉静，却多了份少女的娇俏爽利，见了人也会甜甜地问好，比从前讨喜多了。

眼见着亲生女儿的婚事风光定下，李氏这个做嫡母的，纵使心中更偏疼亲生女，却也未曾想过怠慢养在自己身边的庶女的终身大事。

这日趁着绵绵在院里晒暖，她特意绕过来，拉着绵绵的手叹气道：“珩哥儿媳妇，芷兰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的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

她摩挲着帕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可你也知道，这庶出的身份……高门大户的嫡子怕是难攀，若是寻那门第相当人家的嫡次子、或是家风清正的庶子，或是新进的举子，倒还有些可能。往后辛苦你也多帮着留意些，你的眼光准。”

绵绵知道李氏虽有私心，但在大面上还算公正，便温言道：“二婶放心。芷兰妹妹品貌不俗，性子又爽利，只要寻那务实本分的人家，未必没有好前程。我自会留心，若有合适的，定当告知二婶。”

李氏这才放了心，又絮叨着说了几句芷兰近来的长进，才脚步轻快地去了。

而卫芷兰自己倒没把婚事放在心上，虽然嫡姐已经定亲，但嫡母不曾苛刻于她，她等着嫡母安排便是。

她依旧每日跟着女先生读书习字，绣活虽不如姐姐精致，却也有模有样。闲时就拉着卫芷晴在园子里扑蝴蝶，笑声脆生生的，眉眼间还是少女的天真烂漫。

二房唯一的嫡子卫琅，今年已十五岁，正在京中颇负盛名的白鹤书院读书。

他性情不像其父卫琨那般钻营，反而有些少年人的清高与专注，于读书一道上颇有天分，深受书院先生赏识。

秋闱在即，授业恩师觉得他此时不适宜参加，他便留在书院闭门苦读，连旬假都难得回府，桌上的灯盏夜夜亮到后半夜。

李氏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盼着他能科举入仕，光耀二房门楣。每隔几日就打人送些滋补的汤羹去书院，生怕他熬坏了身子。

卫珩对这个堂弟的才学亦有耳闻，曾吩咐人把自己珍藏的《左传注释》送过去，扉页上题了“勤勉笃行”四个字，以示鼓励。

京郊族学的卫瑄志向渐明，除了经书，还总缠着卫珩问兵法骑射。

比他小半岁的卫琢，这孩子性子随他爹卫琛，沉静内敛，目前看来更偏好书画算学，于仕途经济上并无太大野心。

三房的卫芷君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每日除了跟着娘亲认字，就是追着院子里的猫狗跑，是卫琛夫妇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日，卫瑄从族学休沐回来，竟主动去找了卫琢。两个年纪相仿的堂兄弟，却因一个爱舞枪弄棒、一个喜笔墨丹青，平日里交集不多。

卫瑄揣着本刚淘来的《九州舆图志》，一进书房就嚷嚷：“六弟，你快看这个！”他指着图上的山川河流，眼睛亮得光，“先生讲，男儿志在四方，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瞧这山河多壮阔，将来我也要去边关瞧瞧！”

卫琢放下手中的画笔，接过书翻了翻，眼中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但他更留意的是图上的标注与比例，细声问道：“五哥，这图绘得如此精细，不知用的是何算法？”

一个志在沙场经纬，一个心系尺规笔墨，虽志向不同，竟也能说到一处去。

两人在亭子里凑着舆图说个没完，直到丫鬟来请用点心，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青黛把这情景说给绵绵听，绵绵心中颇为欣慰，笑着点头：“兄弟和睦，国公府才能越来越兴旺。”

外间关于“锦绣阁”和永昌伯府胡管事的调查，在墨玄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撕开了一道小口子。

“世子，查到了！那胡东家与胡管事不仅是远亲，早年更曾一同在南边做过走私盐铁的勾当！后来胡东家洗手上岸，开了绸缎庄，而胡管事则不知通过什么门路，钻营进了永昌伯府。”

墨玄深夜回禀，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查到胡管事近几个月，与一个名叫‘焦七’的江湖人来往密切，而那个‘焦七’……曾在齐王府旧邸附近出现过！”

齐王残党！线索竟然又绕回了这里！

卫珩眼神锐利如刀：“如此说来，这‘故人之后’，很可能就是齐王残党假借名目？他们利用永昌伯府采买上的漏洞，派人冒充伙计探查我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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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墨玄肯定道，“而且，属下怀疑，他们探查卫府是假，想借此摸清安阳长公主府与国公府的联系，或者……是想寻找机会，对世子爷您不利！”

卫珩缓缓坐下，指尖敲击着桌面。齐王残党贼心不死，竟将主意打到了与卫府联姻的永昌伯府头上，其心思之缜密、隐忍之深，令人心惊。他们选择在这个秋闱繁杂、府中为婚事和孕事忙碌的当时机出手，更是刁钻。

“那个焦七，可能盯住？”卫珩问。

“此人极其狡猾，我们的人只能确定他大概的活动范围，在城西码头一带，具体落脚点难以锁定。”

“不要打草惊蛇。”卫珩沉声道，“既然他们想探查，那我们便给他们看些他们想看的东西。让我们的人，故意在府外放出些关于我行踪的“疏忽”消息，引蛇出洞。这一次，我要亲自会会这些阴魂不散的余孽！”

芸澜苑里，绵绵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胎动越来越有力，有时夜里能把她踢醒。

宋嬷嬷推算着日子，愈仔细地调理着她的饮食，确保母子安康。

青黛和丹桂把备好的婴孩衣物又翻出来晒，小袄上的虎头纹绣得憨态可掬。小满则跟着宋嬷嬷学习如何辨认产房的各项准备是否周全，连热水要备几桶都记得清清楚楚。

镇远侯府的康哥儿已能蹒跚走步，陈清漪抱着他来串门时，小小家伙跌跌撞撞地扑向绵绵，吓得陈清漪和乳母赶紧将他抱住，险险没摔着。

虚惊一场后，众人都笑了起来，康哥儿自己也咯咯笑个不停，浑然不知自己刚才的“壮举”。绵绵戳了戳他的小胖脸，笑着对陈清漪说：“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凑一对小玩伴了。”

庭院里的秋菊开得正盛，黄的像蜜，白的像雪，香气混着桂香漫满了整个府邸。

卫国公府内，既有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也有儿女婚嫁、前程的筹谋，更有一股潜藏的暗流，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汹涌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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