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停在了院门口,后面拉了一辆木板车,车上放着一口黑黢黢的崭新大棺材,棺材里面还摆放着纸人元宝等些许冥器。
云媚先看到了卢时,立即从桌边站了起来,询问道:“石头吃饭了么?”
卢时肤色麦黄,头束马尾,穿着一件灰色的过膝粗麻长衫,是位二十岁出头的精壮小伙子。他的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绝对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但云媚总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儿憨,因为他的脑筋好像不会打弯,干啥事儿都直来直去的。
“没吃的话就一起。”沈风眠道,“你小子有口福,今日的饭菜十分丰盛。”
卢时嘿嘿一笑,立即朝着院中的小桌跑了过去:“多谢老板!多谢老板娘!”
云媚和沈风眠异口同声:“洗手去!”
“哦。”卢时正在奔跑的脚步立即打了个弯,朝着院中的水井拐了过去。
吃过午饭,沈风眠和卢时就准备上路了,正欲出发之际,小院中忽然传来了云媚的喊声:“等一下!”
正欲挥骡子的鞭子立即悬在了沈风眠的手中。
云媚急慌慌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件披风。沈风眠立即从车头跳了下来。
云媚跑到了沈风眠的面前,当先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一边帮他系领口的绳子一边叮嘱:“山里凉,穿厚点。”
沈风眠微笑着点头:“嗯。”
卢时坐在板车上,将一切目睹在了眼中,心说:王爷从小气血旺盛,哪怕着凉啊?该担心的是他容易上火。
云媚又将挎在手腕上的小包袱塞进了沈风眠的怀里,严肃叮嘱道:“你若真遇到了山贼,就把这个包袱打开,若没遇到就罢了。”
沈风眠奇怪道:“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竟然还能防山贼?”
云媚:“说了你也不懂,何必多问?”
沈风眠:“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还蛮乖巧的——云媚满意地想,而后叮嘱道:“路上当心,若是送完货天太晚了,就在溪西镇上住一晚,别赶夜路,危险。”
沈风眠却说:“那怎能行?谁家男人会舍得让自己的新婚妻子独守空闺?”
云媚的脸颊一红,羞臊地看了一眼卢时,又嗔怒着瞪了沈风眠一眼:“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沈风眠很认真地说,“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云媚的心跳忽然错漏了一拍,望着沈风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莫名有些羞涩,垂下眼眸的同时,低声呢喃道:“那我等你回来。”多晚都会等。
沈风眠勾唇一笑,用力点头:“嗯,我肯定会回来!”
骡车上坐着的卢时绝望望天,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搞什么啊,就去溪西镇送趟货,快的话俩时辰就能赶回来,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哎,要么江湖上总说呢,英雄难过美人关,杀伐果断的靖安王都快变成矫情精了……不对,应该说从遇到梅阮开始,王爷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了,时而疯狂暴怒时而郁郁寡欢,时而对着梅花树傻笑时而又咬牙切齿地发誓自己一定要杀了梅阮,生动形象地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酸诗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沈风眠和卢时上路之后,云媚就回到了庖房里,晌午用过的锅碗瓢盆都还没刷,她便搬着木盆坐到了水井边,正低头洗着碗,忽然冷喝一声:“李二,你欠我们当家的那十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李二是他们的同村人,住在村西头,生得干瘦,贼眉鼠眼,油头黄牙,十分猥琐,平日里也没个正经营生,不是在赌场里挥霍从爹妈那里抢夺的棺材本就是跟着一群混混打架闹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地痞子。
李二还一直馋涎云媚的美色,自从沈风眠和卢时离开之后,李二就一直躲在篱笆后偷看云媚。
云媚本懒得和他这种泼皮无赖计较,孰料他竟得寸进尺,欲想翻越篱笆,偷偷窜入屋子里躲藏起来。
家中还只有云媚自己,这李二显然是怀了淫贼歹心。云媚就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李二正骑在篱笆头上,还特意跑到了院子后方去翻,万没想到云媚的听觉竟这么敏锐,一下子就把他给歹了个正着,吓得他手脚一僵,直接从篱笆头摔了下来,掉进了院子里。
云媚压根懒得回头看他,手中洗碗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厌恶驱逐道:“赶紧从我们家离开,不然要你好看!”
“嘿嘿,都是街坊邻里,沈家娘子何必这么凶?”李二却压根儿没将云媚的威胁放在眼中,不过是一位独自在家的娇软妇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李二一边拍着自己衣服上沾着的土灰一边不怀好意地接近云媚,细长的贼眼还一直盯在云媚白皙纤长的后颈上,一边猥琐贪婪地看着,一边下流地设想着抚摸她肌肤的曼妙滋味。他还察觉到,云媚洁白的颈间还残留着一块块暧昧的红痕,显然是昨晚和沈风眠洞房时留下的痕迹。
沈风眠那傻小子,真有艳福。云媚这骚货的身子一看就水润,其中滋味定爽极了……李二的思想逐渐开始浮想联翩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粗沉,淫、邪歹念也越来越强烈浓厚。
反正沈家的这处小院距离村里其他几户人家都远,还在一片葱郁的竹林里,他就算是在这里强占玷污了云媚,也没人能发现。沈风眠那货看着就是个软蛋,就算是事后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李二的算盘打得很好,眼瞧着就要扑向云媚,从背后抱住她了,一把土沙骤然袭来,直扑李二的双眼。
李二猝不及防,瞬间被迷了眼,下一瞬,云媚的胳膊肘就狠狠地顶撞上了李二的小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李二的腹部捅穿,李二吃痛,惨叫一声,然而这声惨叫尚未落下,云媚的肩膀就已经撞向了他的胸口,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
那李二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似得,扑通一声沉重落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疼得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倒吸冷气的份儿。
云媚却没再理会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重新坐回了矮凳上,继续洗刷起了碗筷:“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出我家。”
她的嗓音低沉,清冷,毫无人世间的欲望和情绪,犹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刀。
李二瞬间不寒而栗,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沈家小院,却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怨怒。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婊子,装什么高洁圣女?老子还碰不得你了?
老子迟早要弄死你这臭、婊、子!连带你男人也一起弄死!
李二一瘸一拐地走在竹林中,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也越来越阴毒,犹如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他忽然想到,自己有一赌友,去了威虎寨当山贼,常干打家劫舍的害人勾当。
李二阴险一笑,心中有了复仇计划。
先让山贼杀了沈风眠,再引着山贼去沈家院子,到时云媚就是一寡妇,不被那群山贼折磨到死也得活脱脱地被扒下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