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捻着一方刺着双飞燕的丝帕,夸张地在鼻尖前扇了扇风,仿佛真有什么异味——
“方才在那边就远远瞧见一片刺眼的红,还当是哪位公主新裁的骑装,走近一看……呵,原来是个烧火棍穿了龙袍啊?”
她身后的几位贵女配合着出几声极力压抑却更加刺耳的嗤笑,她们谁没有梦想过能嫁给宇文成都,却一一被拒,面前这个厨娘却这般好福气。
高婉莹目光直刺杨雪霁,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入了天宝将军的眼。”
她又走近几步,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审视着,最终落在杨雪霁领口那一小块手工精美的云锦花纹上,眼中嫉恨之色更浓,红唇勾出更深的讥诮。
“啧啧,这云锦确是上等货色,江南贡品,每年就那么几匹。听说都是陛下赏赐给有功之臣的家眷的。”
她故意拔高了声调,确保周围的贵胄女眷都能听见。
“只是……穿在某些连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的卑贱之人身上,唉,岂不是暴殄天物了?就像那夜明珠被拿去垫了灶台,让人看了心里堵得慌!”
猎场边缘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有幸灾乐祸,有鄙夷轻蔑,亦有少数不忍。
杨雪霁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前世贵为公主,何曾受过此等侮辱?
她脸上的微红和初见皇兄的激动瞬间消退,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向高婉莹挑衅的视线。
既不愤怒,也不怯懦,只有一种冰雪般的清冷与疏离。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一道比寒冰更冷冽、比刀锋更沉重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重量,直接切断了所有幸灾乐祸的低语——
“高侧妃。”
宇文成都依旧保持着挺拔站姿,目光似乎只专注于高台之上的皇帝。
但他突然开口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力量,瞬间抽走了四周的温度,让高婉莹脸上得意的讥笑骤然僵住,也让周围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在寂静山谷中投下巨石,每一个字都沉沉地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敲打着他们的心——
“云锦为衣,乃陛下所赐皇商贡品,彰显天家恩泽与体面。何人身着,皆乃君恩。”
他微微侧身,冷冽如冰刃的目光终于扫过高婉莹那张花容失色的脸,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地补充了一句:“侧妃以为,此锦,可暴殄?”
那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如同千斤巨石悬在高婉莹头顶,亦敲打在所有人心上。
高婉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宇文成都那双不含丝毫情绪的眸子,仿佛能将她活活冻毙。
什么卑贱之人,什么烧火棍穿龙袍,在这绝对的权势与冷酷的态度面前,显得如此愚蠢可笑又危险!
她嘴唇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拿着丝帕的手抖如筛糠。
太子杨勇脸色铁青,立刻厉声呵斥:“婉莹!不可胡言乱语!还不向大将军赔礼!”
他心中恼怒高婉莹的愚蠢和失言,更对宇文成都这无声的强势与滴水不漏的维护暗生警惕。
他不仅护着那女子,更将“天子赏赐、君恩厚重”的大旗一挥,直接堵死了所有刁难的借口,反击得如此锋利而冠冕堂皇。
就在高婉莹被逼到墙角,进退维谷,眼看就要颜面尽失之际。
“呵呵,成都说话还是这般直爽。”晋王杨广爽朗的笑声适时响起,如同春风吹拂湖面,打破了凝滞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