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几乎被压抑在喉底的吸气声。
他看向已经和衣躺在里侧的杨雪霁,她背对着他,乌散在枕畔,似乎已经熟睡。
他沉默地洗漱,换上寝衣,动作间带着利落的军人节奏。
榻上,杨雪霁本想如往常一样装睡。
但那声细微的闷哼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的伪装,她覆盖在锦被下的指尖猛地揪紧了身下的褥面。
更重要的是,在宇文成都靠近床榻的瞬间——
一股清冽、冷峻、如同雪后初霁时松林间流动的寒息,完全不同于他惯用的沉水香的陌生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腔。
细闻之下,那不再是惯常笼罩他的、沉静深远的沉水香。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孤冷、如同置身于雪后深山万籁俱寂的千年松林之中才能嗅到的独特气息——
顶级北地水松冷香!
它冷得不近人情,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然物外的孤绝感。
甚至,他身上似乎还混杂着脂粉的香气,有些刺鼻。
水松冷香——北疆重镇、或是盘踞北地根深蒂固的顶级门阀才会用来熏染衣物的东西。
他去了北边?见了谁?难道是查出了刺客线索指向北方?
还是……另有隐情……
如此特殊的香气,又混杂着脂粉香,必然是一位女子身上的。
难道不是公事,而是去见了心上人?
杨雪霁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
就在她心念电转间,宇文成都已躺在她的外侧。
他高大的身形带来的凹陷感与她仅隔着一层锦被,那股冰冷的水松香瞬间变得极其浓烈,霸道地侵略着她的感官,将她熟悉的沉水香挤压得一干二净。
一种尖锐的、异样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刺中了杨雪霁的心口。
并非全然为疑窦,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陌生气息侵入“领地”的不悦,类似于……占有欲受挫的不适!
这感觉来得突然又荒谬,让她呼吸都滞了一下。
“将军……”她的声音在浓稠的黑暗里响起,带着刚被扰醒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您回来了?”
她微微翻过身,试探性地朝向他的方向。
黑夜模糊了他的轮廓,但她能感觉到他那双眼睛,如同蛰伏的鹰隼,在暗处牢牢锁定着她。
宇文成都微微偏头,那双即使在浓墨般的黑暗中也能灼灼迫人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她模糊的轮廓。
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手掌的位置。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嗯。”回应简短,沙哑冰冷,带着长夜奔波后的沉钝感,是宇文成都式的简洁,却更添了拒人千里的疏离。
沉默重新蔓延,但那丝令人心悸的松香却如同活物般在两人之间的咫尺空间中流淌,无声地诉说着那不为人知的行程。
“将军……”杨雪霁拢了拢被子,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想确认什么,语气里是强压下的担忧和一丝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试探:“那日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