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只是那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理所应当的霸道,如同疾风掠过,一把便将云韶递向杨雪霁的那杯“寒潭香”稳稳地抄在了自己手中。
杯壁冰冷刺骨,他的手指却毫不动容,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白玉酒杯在他手中,被他玄色袖口衬托得愈晶莹,也愈危险。
他低垂着浓密的眼睫,冷硬的侧脸线条依旧如同刀削斧凿。
在所有人——包括错愕的云韶、愕然的杨雪霁、以及眼中精光大盛的谢怀瑾——的注视下,宇文成都端起那杯酒,移至唇边。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仰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整杯“寒潭香”——那凝冰不冻、入口如刀的极寒烈酒——被他尽数倒入了口中!
冰冷的酒液顺着他的喉管直坠而下,仿佛吞下了一柄玄冰打磨的利刃。
那一刻,仿佛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一股极寒的刀锋之气。
他浓黑的剑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瞬,似也承受不住那瞬间的冰寒撕裂,下颌线条绷紧如即将断裂的弓弦。
但仅仅一瞬。
那蹙起的眉头便彻底消失,所有的冰寒与不适仿佛被瞬间压下,面庞再次恢复成万年玄冰般的冷硬平静。
他将一滴不剩的空杯重重——几乎是带着某种宣泄——地顿回桌上,撞击出清脆却惊心动魄的微响。
玉杯安然无恙,杯底却似乎凝着一层转瞬即散的霜白寒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侧过头,冰冷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全锁定了云韶,仿佛两道实质的寒铁锁链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
“酒,本将军喝了。”
他的话语没有愤怒的咆哮,但其中蕴含的威压、警告、以及那种不容触碰的底线意识,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云韶感到窒息般的恐惧和难堪。
亭内瞬间死寂如墓。
“寒潭香”入腹后的冰火冲击似乎让宇文成都身上的寒气更重了几分,但他坐姿依旧挺拔如山岳,仿佛刚才那杯摧金裂石的烈酒不过一口凉水。
他只是微微阖上眼帘,压制着腹中翻涌的冰寒与随后升腾的炽烈,再未一言。
云韶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一片惨然和震惊之后的怨毒。
她精心策划的酒局杀招,被他如此粗暴直接地一剑斩断。
甚至那些话,更是将她和她所谓的“赔罪敬仰”一起踩到了泥里。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无视的痛苦让她眼前黑,几乎要当场失态尖叫出来。
谢怀瑾眼底的笑意却仿佛要溢出来了。
他手中的湘妃竹折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展开,扇面轻摇,带起的微风却吹不散亭中凝固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