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有两把刷子啊,一开始瞅着不像,越看越像!”
“多少钱一张?俺也想画一张。”
“刚才小姑娘说了,五毛钱一张,你舍得?
“不就五毛嘛!难得来一次北华,画张像怎麽了!”
林同志竟然靠画像在赚钱!孔淮脸色一黑,免费帮群衆画画还行,收钱绝对不可。这搁在学校,是要被拉去批-斗的。
孔淮再也无心看她画画了,紧张地四处张望,今天富沛湖人头攒动,没看到背枪巡逻的民兵同志,他略微松了口气,小声对盼娣道:“画完这一张咱们就走吧!”
幸而盼娣手速快,不到二十分钟便画好了。她将画纸递给那位外地的妇女。
中年妇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画纸,看到上面自己和女儿的画像,不由激动道:“太像了!你画得太像了!这五毛钱值了!”
原本围在老刘旁边这的人蜂拥过来,踮起腿看着中年妇女手里的画,这一看不由啧啧出声,羡慕道:“你这五毛真是花得一点不冤!”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啊,这姑娘画得可比那老头好多了!”
“连孩子衣服的花纹都画得很清楚!”
老刘正在帮人画像,闻言当场拉下脸来,丢下画笔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妇女手里的画,脸色更加阴沉。他身後几个大爷也面色不善地看着盼娣。
老刘擡起头,面无表情地瞪着盼娣和孔淮,沉声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好了!不画了,今天就到这!”
孔淮忙出声打圆场,“大爷,我们就是附近学校的,来这写生,画着玩呢!”
围观有人问道:“同志,你明天还来吗?”
盼娣一边收画架,一边道:“明天不来了!”今天纯属看到画具,一时技痒。孔老师不在,闲着也闲着,临时干起了帮人画像的营生。毕竟要耗费纸张和时间,她才收费的。
老刘听他们这麽一说,便没再做声了。临时起意画个一张两张,他就不说什麽了。如果长期在这摆摊,那肯定得好好说道说道,破坏行情的人绝不能让她在富沛湖这边摆摊!
周围的群衆四散而去,孔淮看着盼娣脸上欢快的笑容,已经在嗓子眼的警告话语又给咽了回去。
盼娣看他神色有些紧张,便解释道:“消耗了您的画具和我的时间,必须收费啊,买家也很满意,皆大欢喜……”
她敞敞亮亮谈钱的架势倒让孔淮一时语塞了。他周围同事们说到画画赚钱都是躲躲闪闪的,仿佛是件很羞耻的事……林同志这麽一说,孔淮顿时觉得通过专业技能赚钱并不丢人啊!
盼娣将五角钱夹在孔淮的画纸里,孔淮不肯要。两人推托了一番,最後决定把这个钱拿去前面的茶摊喝茶,坐下来聊聊画画的事儿。
两人一人点了一碗红豆冰水,一碟凉糕。听说盼娣想去北华大学参观,孔淮便将联系方式留给了她,并说自己可以给她当免费的向导。
孔淮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问道:“林同志,你的基础这麽好,有没有到大学来学习绘画的想法呢?”
盼娣:“我想去,现在也没资格啊。我刚刚高中毕业,得工作两年才有推荐去念大学的资格。我们公社一年才几个名额,轮到我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呢。”
孔淮叹了口气:“现如今我们大学老师也难当啊。从各地推荐来的学生,有初中毕业的,有高中毕业的,水平参差不齐,教学要投入比以前更多的精力才行。学农丶学工丶学军又占去不少时间……”
说过这,孔淮惊觉自己似乎和这位刚刚高中毕业的姑娘说得太多了,顿了顿,继续道:“好在虽然教学时间被大大压缩,学生们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念大学的机会,大部分都在认认真真地学习。”
盼娣听他说了一些大学里的状况,不由感慨这个年代的老师确实不好当。
“孔老师,没准过几年就恢复高考了!到时候要通过入学考试才能念大学,每个人进入大学也能专心致志地学本事!”
孔淮看她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仿佛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儿,不由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说到这,盼娣有些激动,她大学学的专业偏设计方向,然而内心深处,她其实一直想当一名艺术家。
没准……以後她可以去大学读纯美术专业!
……
陆赞一到莲心桥就看到盼娣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茶摊边有说有笑的,当即脑袋“嗡”地一声,这丫头是失智了,还是被人骗了!
他的脚就像不受控制似往她那个方向跑去:“盼娣!”
盼娣看他来了,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孔老师,北华大学美术系的老师,刚才我们在聊画画的事儿呢。”
陆赞面色稍缓,犀利的视线落到孔淮身上,见他穿着朴素,眼镜的镜片比供销社的会计戴的还要厚,整个人透着股书呆子气。再看他衣服上别的领袖像章和学校校徽,已经信了盼娣说的话了。
盼娣介绍完孔淮,又向孔淮介绍陆赞:“这位是我丈夫……”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左肩膀一重,陆赞的一支胳膊搭了上来。
啧!盼娣默默心底翻了个白眼。
孔淮笑道:“你们既然是来北华游玩的,可不能错过北华大学。正好我和我妻子明天休假,可以带着你们到处转转。”
陆赞面色彻底松软下来。他擡眸看着孔淮,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那再好不过了,我们明天正好要去北华大学逛逛。”
盼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