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是真的。
林婉柔的反应,更是真得不能再真。
沈昭月站在原地,微微蜷缩着身体,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她垂着眼,任由众人忙碌,无人看见她低敛的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悲凉的涟漪。
母亲的触碰那般滚烫,几乎灼伤她的皮肤,那绝望而狂热的爱意,像一把钝刀,猝不及防地割开了她冷硬心防的一角。
但这一丝涟漪很快便被压下。
她重新将自己裹紧,扮演好那个受惊的、孤苦无依的“沈秀月”。
混乱中,沈珩将妻子交给府医和徐嬷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他走到沈昭月面前,目光不再锐利,而是带着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温和。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昭月单薄的肩上,声音沙哑却尽量放柔:“孩子…你…你叫昭月。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昭月裹紧了带着父亲体温和书墨清香的披风,肩头微微颤动,抬起泪光涟涟的眼,怯生生地、试探地,唤了一声:
“爹…?”
这一声轻唤,让沈珩眼圈骤然一红。
而一旁的老夫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彻底阴沉如水。
她猛地一跺拐杖,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既是回来了,就好好学学规矩!别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丢我们相府的脸!”
说罢,冷哼一声,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王氏见状,连忙拉扯着自己同样脸色难看的女儿们,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花厅内,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终于团聚、却前路未卜的骨血至亲。
沈砚看着父亲和新认回来的妹妹,又瞥了一眼二房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昭月踏入内室时,浓郁的药味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
绣金帐幔低垂,林婉柔躺在锦被中,面色比方才更苍白几分,唯有眼角还残留着激动的红晕。
府医刚施完针,正收拾药箱。
见沈昭月进来,低声叮嘱:“夫人气虚血亏,切忌大悲大喜。”
沈昭月颔,轻声道谢。
待府医退下,她缓步走到床前。
林婉柔似有所觉,眼皮微颤着睁开,目光涣散片刻,骤然聚焦在她脸上。
“月儿……”干裂的唇翕动着,枯瘦的手从被中伸出,急切地抓向她衣袖。
动作太急,腕间玉镯磕在床沿,出清脆一响。
沈昭月顺势跪在脚踏上,任由那只冰凉的手攥紧自己:“娘,我在。”
林婉柔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声音嘶哑得厉害:“让娘再看看…后腰那胎记…”
呼吸急促起来,像破旧的风箱,“十七年…娘每日都怕记不清那兔子的模样…”
沈昭月鼻尖酸。
她微微侧身,撩起后襟一角。
腰肢纤细雪白,那枚淡红胎记恰如幼兔蹲伏。
指尖颤抖着抚上胎记,林婉柔忽然痛哭失声。
那哭声不像从喉咙出,倒像从五脏六腑撕裂开来:“是我的月儿…是这个位置…”
她猛地拽过沈昭月,将人紧紧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