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章“等他醒来,他就在江南了。……
密林纵深,左右拦肩的红皮树,竟真像是人的肌肤,剑刃挑过,有脓液流出。
污泥浸透的皂靴,踩过咝咝叫着的树叶,有种被蛇盯上的悚然。
他扶上前树的刀口,撇过後树的,一路跌跌撞撞向前。
直到摔入一片空地——地上的树木叫人砍去,刀口还很整齐,是新的;四周的树木朝中歪倒,合拢成笼。
他心下生出不妙,但已然来不及——
大网从天兜头罩下,网边挂上埋在土里的勾子,被不知什麽东西使劲一拉!
他便不由得狼狈摔倒,趴伏在地。
身後带来的卫兵急忙惊叫道:“晏长史!”然而恐有其他埋伏,一时不敢上前。
晏熔金撑掌抠地,绷紧脖颈试图爬起时,脖颈挨了一滴灼烫。
“什麽。。。。。。东西?”
他面颊与眼珠使劲往上转,又一滴重重打落在他眼皮。
满目昏红。
他眨了眨眼,跟树上一具尸体四眼相对。
他白了脸,说:“扔把刀丶留一个人给我,剩下的人都去找丞相,不许喊叫,动作轻些,人警惕些!听明白没有?”
那些卫兵答是,留下的那个帮他割开了绳子,费了些功夫,勉强钻了出来。
二人继续循着打斗痕迹,匆匆赶路。
卫兵道:“云大人与我们兵分两路,说不准已经找到丞相了。”
晏熔金说:“鸣镝没响。”
“也许歹人不是冲丞相来的,刚才树上那个。。。。。。也许才是他们找的人。”
晏熔金拨开枯硬的长草茎,环顾一圈:“痕迹没了。”
卫兵後怕地仰头,瞧清没人才道:“那不如回去外面,等云大人他们?”
尘子打着旋,悠悠地落不着地。
晏熔金提着心,屏息侧耳,忽地将腰刀抽出,不假思索地朝侧边跑去:“走!”
他听到了屈鹤为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
习武的卫兵竟一时没跟上他。
直瞧着一道黑影扑向晏长史,叫他接住了。
随即有几窜利风刺来!
卫兵持刀疾步赶去,已是不及,就见着晏长史抱着那人使劲一转,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冷箭!
拔刀而出时,大泼鲜血挥如展扇,淅淅沥沥洒了满地。
云起与大批卫兵闻声赶到,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风被绞碎,树木在其中呜咽,细细的血自码头沙袋般的尸堆里钻出来,四处探看招呼着同伴。
还存活的心与大地同振。
抱着满怀血污的屈鹤为不知用什麽能堵上裂口,他想:把自己的心填埋进去,会不会让它愈合。
云起护着屈晏二人出了密林,在车上时屈鹤为还神色空茫,丢了魂似的,只知道用手捂着晏熔金的脊背。
云起看不过眼,叫他松手,由卫兵取了针线丶金疮药和布条处理。
转而回身,从温炉中取出汤药,将碗沿撞上屈鹤为的牙关:“张嘴。你也一样,听话才能活。”
屈鹤为转动了不活络的眼,终于开口:“包扎的布条要煮烫过。”
云起给了他一记脑崩:“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有我在,死不了。”
“到底是怎麽搞成这样的?要不是我惦记着你没吃药,半道带人撞上了晏熔金,你就得没了知道不?”
屈鹤为说:“是他蠢。。。。。。”
趴在他腿上的晏熔金突然攒了下眉,微翘首呜咽了半声,屈鹤为的声音戛然而止。
湿漉漉的乌发顺着晏熔金的脸缘下来,淌着水腥。他唇颌微微抽动着,整个人都是苍白丶脆弱丶迷茫的模样。
屈鹤为擡袖给他擦头发,末了将手捂在他面颊连耳廓,再开口时声音轻了不少:“可怜孩子,怎麽赶都赶不走。”
他顿了顿,接上云起问的正事:“是王眷殊要杀我,与其给我辩驳的机会,不如直截了当地将我这个不肯上船的摁进坟里。”
“我原本是能脱身的。我做了陷阱,也的确耗死了一波刺客,但护卫告诉我,这蠢。。。。。。他也掉进去了,”他带笑出了声鼻息,晏熔金不安地动了动,他将人往自己抱得更近,“後来我引刺客到别的陷阱,他半道杀出来,绊了我一脚。。。。。。”
“也给我挡了刀。”
云起说:“刺客有活口,我们将他带去京城,只要陛下听得懂一丁点儿人话,就会知道王眷殊有问题。”
屈鹤为微微应了声,而後一把将晏熔金推开,在昏迷的病号“咚”地一声撞到窗框时,屈鹤为正俯身呕出一口粘稠不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