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3章“我甘愿为你死,你知道麽?……
侍从闻声惊慌而来,废帝已面色青白地断了气。
过去的右相正将那根凶器摆正,在废帝身侧。
面容带着诡异的沉静,将自腰带抠下的一角镶金玉塞入口中。
太後黑着脸,叫人将手伸进他喉咙,连着血丝生生抠出,掷在地上。
这时屈鹤为仍无什麽情绪,咳呕平息後,血从他的口角安静流出,而他躺得像一块僵直的木板。
“将他看好了,明天带出去。”
他不关心自己的命运将往何方,他一生为挽国之颓势殚精竭虑,死前又对国家与君王失望透顶,干出弑君之事,真坐实了背了十四年的骂名。
如今,他虽还活着,心早已随愿想一起死了;而他的身体,很快也会被自己杀死。
夜里,王充的尸体仍停在他旁边。
他感受到他的注视——不,不止他。
是十四年来武帝不同情绪的眼睛,一双双围着他转,铸成了他幽深的永久的监狱。
他睁眼望着房梁整夜,幻想它砸下来,痛快地砸下来,如同这个早该被粉碎的朝代。
天亮了,光附着在他身上,寄食着他的体温与血肉,他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正在死去,周围的一切都温和地在杀死他。
也许是王充的执念,叫那疯癫与疑心钻进了他的躯壳。
人都要死去,可痛苦通过寄生的方式永生。
封闭了七个月的殿门打开。
强光的刺逐渐收起,来人的身影在他眼里渐渐显露。
那人满身尘土,跟梦似的,冲他唤道:“屈鹤为。我来接你回家。”
屈鹤为怔怔地,丢了魂似的,问:“格老子的,地府的阴差怎麽长这个鬼样?”
阴差走近他,伸手勾他的魂。
他却兀自比对着,嘟囔着:“不像丶不像,这个要老些,怎麽还有这麽多疤?”
阴差不耐烦等了,俯身向他,两只胳膊从他底下一抄,将他整个托抱起。
屈鹤为都不知道自己这样轻这样瘦了,屁股上自己的和阴差的骨头相互磋磨,痛得很。
阴差也愣了下,随後更用力地叫他挨紧自己,鼻梁和脸都挤扁在自己肩头。
困他七个月的大殿门槛被轻易跨过,守在门外的侍从低声叮嘱:“晏公,不要忘了您对太後娘娘的承诺。”
拢着屈鹤为的双臂一收,仿佛怕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从怀里夺走。
“晏公”没有答复,只是越来越快地走起来,带着他飞出困他一辈子的宫门。
屈鹤为拽着他的帽耳上的垂縧,细细地一寸寸从头拈到尾。
忽地感到有雨滴打落,濡湿他颈部。
他疑惑地仰头:“下雨了?我身上怎麽不疼?”
这人将他放上马车,用袖子为他擦拭脖颈。
屈鹤为看到他凑近的山峦似的鼻子,恍恍惚惚地伸手去碰,却被那人陡然捏住了。
那双小舟似的眼睛看着他,里头都是水,吓了他好一跳。
然而又是极好看的,连瞳仁微弱的颤动,都贴着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