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58章他看过太多人死了,不要再记……
晏熔金的气其实还没消,但此刻更怕他走,不得不死死抱着他,搜刮言辞服软。
然而一想到分明该做解释的是屈鹤为,而他每次都这样仗着自己喜欢他,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就愈发委屈起来,于是闷闷地不出声,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
屈鹤为被他这副狗熊赖树的样子逗笑了,踹了他一脚:“滚去关窗。”
等人起了身,还在他後头冷笑:“你真是长大了,竟还有这样一面。”
晏熔金身形一僵。
“白日里拦我拦得真潇洒啊,还不许侍从跟我说一句话,你真有能耐晏熔金。”
晏熔金说:“我冤枉了你,是我不对。但你跟遍寻不到的前朝皇帝和重臣说话,言语亲密,还给他们吃食,难道就容不得朕。。。。。。容不得我多想两句?”
屈鹤为说:“那你容不得我解释两句?甩脸就走?”
晏熔金捏着帘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去非,我不敢听。万一你没编好,叫我知道你在骗我——或者,你根本不打算骗我,你要朕怎麽办?要朕杀了你吗,还是把你幽禁起来。。。。。。我都做不到。”
屈鹤为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人抱住:“行了行了,我也爱你。”
晏熔金被他拉着往床上躺,半天没合眼。
屈鹤为无奈地问他:“怎麽了?”
他说:“我能说,一遍不够吗?”
屈鹤为“唉”了声,翻身揽住他:“行,那今晚不睡了,我跟布谷鸟似的爱你爱你行了吧?”
晏熔金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熟悉的柑橘气味又将他裹住。
“行,你开始说吧。”
屈鹤为在黑暗中瞪着眼,幽幽叹了口气:“真是欠你的。。。。。。”
夜里晏熔金跟捕蚊草似的,屈鹤为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咬自己一口,还是掉眼泪,于是也不敢提何观芥的後续处置。
等到白天斟酌着才开了个话头,就听侍从来报,说何观芥撞刀自尽了。
屈鹤为脑袋里轰地一下,甩了衣袍就赶去,等到了囚室,才知道侍从夸大其词——
何观芥还没死,正捂着胸口靠墙喘息,不叫任何人靠近。
侍从听了皇帝吩咐,要以礼相待,一时也不敢上前刺激他,只叫太医在旁候着。
屈鹤为跨过门,何观芥猛地擡头和他对上目光,没有说一句话,只注视着他靠近。
王猛在何观芥腿边哭。
“玉山。。。。。。”
“丞相。”
“玉山——陛下想叫你继续做官,若你不愿。。。。。。我也会争取放你自由。我叫医官进来,好不好?”
何观芥摇了摇头:“亡国之人,再活于世,也不过活一具躯体。气节相关,还是您从前教学生的。”
屈鹤为吸气,指向王猛:“那他呢,你走了没人看着他了。他才八岁,要怎麽办?”
何观芥沉默了。
随即缓缓滑落在地,松开手,血已淌了半身。
他吃力地摸了摸小豆芽的脑袋:“他要是能活。。。。。。也不是以需要我看护的身份活了。”
“老师,我求您件事儿,把他带走吧,”他微微笑起来,“他已经看着太多人死了,不要再记住我的了。”
王猛抱着他的胳膊,边摇头边哭得肝肠寸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麽,引得何观芥又摸了摸他的发顶。
然後何观芥拉着他的手,递给屈鹤为。
屈鹤为不敢接。
“玉山,那天我不知道陛下在身後。”
何观芥意识已经有些松散,愣了愣,才勉强答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老师。”
屈鹤为叹了口气,在昔日学生长久的注视中,带着孩童转身出去了。
外头的人见他把前朝皇帝带出来了,登时大惊。
屈鹤为却不在意地甩了甩袖子,说就在门口待会儿,叫你们看着,哪儿都不去。
屋里头很静,大约何观芥还听得清王猛的抽泣声。
屈鹤为蹲下来,问小豆芽菜:“昨晚何观芥和你说了什麽?”
王猛透过泪水审视他:“你是老师的老师?”
屈鹤为说:“是。”
“你也是王充的丞相,是也不是?”
屈鹤为面色不改:“你要是聪明,就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王猛咬了咬牙,咽下抽噎,除了眼眶通红,竟变得冷静许多——
“他摸着朕的脖子哭了,朕。。。。。。我丶我给他擦眼泪,他问我,想不想活,愿不愿意殉国。我说我不想死,他就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