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逐客令。
苏晚晴知道,再待下去已无意义。她从容起身,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针对她出身和尊严的拷问,而只是一场寻常的茶叙。
“我也很高兴能与薄夫人交流。谢谢您的茶,告辞。”她微微欠身,礼节周全,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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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夫人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看着她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门口,拉开那扇沉重的、雕花精美的木门,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门被轻轻合上。
茶室内,只剩下薄夫人一人,以及那炉即将燃尽的檀香。她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褪去,眉心微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用力按着太阳穴。这个苏晚晴,比她预想中难缠得多。不是那种可以轻易用权势或利益打的女孩,她有自己的根骨和世界。迟屿那孩子,眼光倒是……毒辣。
只是,越是这样,越是麻烦。
苏晚晴走出听雨轩,穿过曲径回廊,直到走出云山苑那气派而森严的大门,感受到外面街道上带着尘嚣气息的空气,她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冰凉的石柱。
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寒意。与薄夫人对峙时强撑的镇定和勇气,在独处时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以及被深深冒犯后的屈辱感。
她靠在石柱上,深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和翻涌的情绪。父亲的事……那是她心底最不愿触及的隐痛。薄夫人竟然去调查,还如此轻蔑地当作攻击她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晚晴!”
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响起。苏晚晴抬头,看见迟屿正快步向她跑来,他显然是一直等在不远处,或许是通过“命运共生”的连接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等不及她走出来。
他跑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逡巡,当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尚未完全散去的波澜时,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涌起滔天的怒意和心疼。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温暖的触感瞬间驱散了一些她骨子里的寒意。
苏晚晴看着他担忧而愤怒的脸,心中那点委屈和屈辱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热,但她强行忍住了。她摇了摇头,不想在此时此地细说那些伤人的话语。
“没什么,”她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都过去了。我……没给你丢脸。”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确认。
迟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不再追问,只是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所有的不安和冰冷。
“对不起,晚晴……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重复,声音沙哑,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感受着他坚实温暖的怀抱,听着他心疼的道歉,苏晚晴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摇了摇头。
“不关你的事。”她闷闷地说,“是我必须面对的。”
迟屿拥着她,下颌抵着她的顶,眼神锐利地望向云山苑的方向,里面翻涌着冰冷的寒意。他母亲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他无法想象晚晴独自在里面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和攻讦。
“我们回家。”他低声说,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苏晚晴才真正放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迟屿没有立刻动车子,只是侧身看着她,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有些凌乱的丝,动作无比轻柔。
“无论她说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无人可以替代,更无人有资格评判。我的选择,永远是你,只有你。”
他的话语,如同最有效的安抚剂,一点点抚平了苏晚晴心中那些被尖刺划出的伤痕。她睁开眼,对上他深邃而温柔的眼眸,那里面的信任和爱意,是如此清晰,如此厚重。
她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还有那份“命运共生”带来的、越言语的深刻连接。
“我知道。”她轻声说,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心的、带着依赖的弧度,“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迟屿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珍重而温柔的吻。
车子缓缓驶离云山苑,将那片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森严与冷漠远远抛在身后。车窗外,天空依旧阴沉,但苏晚晴的心中,却因为身边这个人,而重新照进了阳光。
她知道,与薄夫人的这场交锋,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更多的阻碍和风雨。但此刻,她无比确信,只要他们彼此信任,携手并肩,就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将他们分开。
而在心田,那株同心藤顶端,那枚混沌色的花苞,在无人察觉的静谧中,表面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一丝难以形容的、蕴含着庞大生机与奥秘的气息,正从中隐隐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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